苹果再次滚落遍地。望怜儿吃惊地抬头,直起腰来,迟疑着从荷包中掏出几个铜钱:“我只有这些了,赔给你……”
男子上下打量她一番,一把将她的荷包夺了过来,道:“我这可是岭南又大又饱满的鲜果子,这点破钱打发叫花子呢。”
望怜儿几乎要哭了:“可,可是,它们分明又小又……”
“涩”这个字还未出口,那男子一个眼风扫来,望怜儿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缄口不言。
男子点着荷包里的铜钱,望怜儿鼓起勇气去抢夺,却被他反手推倒在地,他晃了晃叮当响的钱袋,道:“这次就放你一马,走了。”
望怜儿滚落在泥地里,如同这满地散落的苹果一般。
半晌,她摇摇晃晃从泥地里爬起来,顾不上揩去衣摆上的泥土,仍旧披上黑色斗篷,疾步向前走去。
夜渐渐深了。
她慢慢地走着,只见街道远处出现一团暖黄色的光。
她心中一动,攥紧拳头,疾步朝那团光走去。
听到远处有一深一浅的脚步声传来,举灯的男子微微挑眉,便提着灯迎了上去。
望怜儿乌发披散,浑身泥泞。她身披黑斗篷,将脸庞掩藏在兜帽中,只露出一张瘦削的下颌,远远看去,仿佛阿鼻地狱里破土而出的亡魂。
望怜儿低声道:“疏影横斜水清浅。”
提灯男子唇角浮现出一抹笑,接道:“暗香浮动月黄昏。”
口令对上,望怜儿明显松了口气。
她大胆抬头,却见那提灯男子面戴黑狐面具,在暖黄的灯光下,脸型如石刻的般立体,面容却看不真切。他身形高大而俊逸,这般慵懒地立在一旁,更显得倜傥不羁。
望怜儿微微一愣,随机低头,轻声道:“药呢?”
那黑狐面具的人懒洋洋地笑着:“别急。”
“我们这‘锁春散’无药可治,无药可医,真真是凶险得很。小娘子生得这般至纯至善,不知是谁惹得你,竟也下得了如此之大的根除之心?”
声音仍旧带着漫不经的笑意,语调却透露出一股寒气。
望怜儿沉默片刻,板着脸道:“我买便买了,这么啰嗦做什么?”
黑狐面具的男子骤然俯下身来,用食指挑起她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哟,您这就不懂了。”
望怜儿被迫对上黑狐男子似笑非笑的眸子,方才那强装的镇定顷刻间土崩瓦解。她嘴唇颤抖,大滴眼泪混合着脸庞的泥土一滴滴滑落。
黑狐男子挑着她的下巴,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少女因害怕而哭泣的脸庞:“我玉缮阁无所不售、无所不卖。无论是奇门遁甲、秘术典籍亦或是皇品私珍,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是有一条……必须需要知道你的目的。”
“我玉缮阁弟子遍布大胤上下,身份成谜。”
他骤然松开手,任凭望怜儿啜泣着步步后退,冷笑道,“要是以我们的矛,戳了我们的盾,自己人伤了自己人,可就不好了。”
玉缮阁,凡事有利益交换之处。杀人越货,走私交易,几乎是无恶不作。
那黑狐面具男子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击溃了她的防线,望怜儿平息住颤抖,胡乱用袖子抹掉自己的眼泪:
“我,我买锁春散,是为了陷害一人。”
“哦?”黑狐面具男子冷笑道,“是谁让我们如此闭月羞花的小娘子下决心除掉一个人呢?是你的杀父仇人?”
望怜儿摇了摇头:“不是。”
“是杀人放火之徒?”
“也不是。”
“是你不共戴天的仇敌?”
“不是。”
“亦或者是欺辱你、践踏你之人?”
望怜儿摇头:“都不是。”
“那是谁。”黑狐面具男子来了兴致,干脆翘着腿坐在阴影处,托腮浅笑。
望怜儿攥紧袖口,慢慢地说:“她……她挡了我的路。”
“……所以、所以,我必须要除掉她。”
黑狐面具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开始大笑起来,笑声在广阔的黑夜里传播的很远很远。望怜儿略带慌乱地看着他,他却扔来一个鹅黄色绑绳小包。
望怜儿七手八脚地接过,放在鼻子下嗅嗅,只见这药包看上去平平无奇,也并无什么刺鼻的香味。
“撒在汤水里,不出一刻,便能化于无形。”黑狐面具男子淡淡地说。
望怜儿拔下头上的石榴碧叶金簪,犹豫了一瞬,还是战战兢兢递到了黑狐面具男子手上。
这是她娘的最后一件遗物了。
她垂眸,黑夜中分辨不出脸上神色。
黑狐面具男子笑道:“人家挡了你的路,你便要害人家性命,你虽看上去胆小懦弱,可野心当真不小,啧啧,前途无量啊。”
望怜儿作了个揖:“奴卑微如杂草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