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要没钱,那便就是没钱。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便是如此了。
陈述自己贫穷的事实,虽然从容中带着一丝楚楚可怜,苏如笙却毫无扭捏之态,望月沉默了一瞬,当即拿起一只蟹,开始教苏如笙剥蟹。
苏如笙侧头凝神去看,两人的距离不自觉靠近了些。望月发梢拂过苏如笙鼻尖,苏如笙用手掌拂去青丝,望月扭头,两人相视而笑。
见到这一幕,裴曜虽然心中同情苏如笙,但手里香喷喷的大闸蟹瞬间失去了滋味。
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两人,望月还在低头专心剥蟹,察觉到他目光的苏如笙倒是抬起头来。
两人视线相撞,苏如笙朝他挑了挑眉,悠然一笑。
方才的楚楚可怜倒是一点影子都看不到了。
裴曜怒了。
……这人是故意的吧!
故意的吧!
望月浑然不觉,她将蟹肉夹进苏如笙碗中,又将细碎的蟹壳摆了个猫脸形状。
“苏公子如此有才华,实在不应该埋没在人海中。”望月叹气。
苏如笙又恢复了方才的“从容中带着一丝楚楚可怜”,他眸中似乎蒙上一层雾气,低声道:
“苏某自知天资平庸,自小又孤苦无依,自然只能落到如此地步。不过,换个角度,清贫倒是很能磨炼人的意志。”
顿了顿,他低头看着碗里的蟹肉,笑道:“阿月,你剥得真好。”
望月挠头:“哪里哪里,平日里我娇纵惯了,不知人间疾苦,这些东西经常吃,吃得腻了也就烦了。”
苏如笙微微一笑,伸手拿了一只闸蟹,开始复刻望月之前的做法,完整地剥出一只蟹。
望月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念一动,道:“苏公子才思敏捷,对天下局势有自己的判断,为何不去科举?”
苏如笙仍旧淡淡地笑:“苏某也有此打算,不过……”
他剥下蟹壳,“进京赶考的赶路费,我还没攒出来。”
望月又沉默了。
是啊,科举虽然听起来公平,但是对苏如笙这种连寒门子弟都算不上的普通人,连从临安到汴京的路费,都可以以天价论。
只是她从前深在闺阁,家境富裕,这些都不懂罢了。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我资助你。”
苏如笙愣了愣,语调从容且坚定:“不。”
须臾片刻,他只看了一遍,就将望月剥蟹的手法原封不动地学了下来。一只完完整整的蟹肉经由他手而出,他却将这剥出来的第一只蟹夹进了望月碗中。
苏如笙笑得十分温润:“你送我一蟹,我便还你一蟹,大丈夫生于天地,应无牵无愧才是。”
望月满脸惊讶,心中却涌起一股无言的钦佩。
脸上浮现出笑意,她忽然道:“我会让你同意的。”
苏如笙佯装惊讶地眨眨眼,两人却心照不宣地不再讲话。
气氛中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温馨和惺惺相惜。
望月夹了一筷子蟹,自言自语道:“真好。”
裴曜插不上话,只得凝视着他俩,不知该如何开口。苏如笙却又抬头,与裴曜对视了一眼。
这次,目光依旧含笑,却带着赤.裸.裸的挑衅。
裴曜几乎要把手里的杯子捏碎了。
演的吧?
演的吧!
裴曜几乎要掀桌而起,他忽地站起身:“望月,你别信……”
突然想到,自己也没有立场和证据证明这男狐狸精暗戳戳的举动。
望月抬头,吃惊地看着裴曜:“你又怎么啦?”
苏如笙也同样惊诧地看着他:“小侯爷久在牢狱,果然还是身体不适吧?”尾调下沉,透露出真挚的关心。
裴曜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浇水,慢慢坐下了:
“没事,没事,你们慢慢吃。”
望月惊疑不定地盯着裴曜,确定他身体并无不适后,才重新尝起了菜。
苏如笙则笑眯眯地望着裴曜,片刻,又耐心地开始低头剥蟹,时不时低声问望月“是这样吗?”此时望月便会凑得很近,点头:“就是这样。”
两人在那里研究吃蟹,裴曜却自我感觉自己如同那被孤立的正室。
看着对面姿态清秀不群的苏如笙,裴曜越看越来气,越看越不耻。
装可怜!
博同情!
无耻小人!
怎么形容来着?
这不就是看似清纯脱俗,清汤挂面,人畜无害的多病多灾模样,背地却富有心计,诡计多端的男绿茶吗!
裴曜灼热的视线几乎快把苏如笙射穿了。
苏如笙第不知道多少次抬眼看他,笑得十分暧昧。
“小侯爷,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