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是在后山一个荒废了段时日的茅厕发现里找到的。两个月过去,其实也只是一堆白骨罢了。
今日是有人偶然去了那儿,被一股尸臭给熏得够呛。转头发现土里头似乎露出了半根白骨,差点吓得连裤子也忘了提,就跑来官府报信了。
石头刚出县衙,就撞上了来报官的人,没去成王家村,自然回来的也就极快。
尸体已经找到,府衙里的人借此事很快就撬开了王老二的嘴。
他说的和孙氏借由“催眠”说出的事情大多相同,证词相应,此案也就算破了个大半。
石头这般急急忙忙的过来,一是因为王老二证词中的疏漏,二是有更重要的事。
“老大,钦差大人到咱们县衙了,听说这案子是您破的,说要见您。”
顾允淮沉默了片刻。
“一刻钟后推我去县衙。”
后来他又派手下的小弟去查过郭力受伤的地点,此事他总觉得有赌坊的手笔。
如果王老二仅仅只是欠了赌债引起的一切,赌坊根本不至于要为此灭口,给王老二擦屁股。怕就怕案子背后牵扯到了更大的势力。
钦差大人姓崔,是京城清流一派,他对此案的态度还不明朗,他正需要要去见上一见,才能知道能不能追查到底。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糖葫芦买了,自然要送到才行。
——
“所以一根糖葫芦就这么快把你收买了?”
姜许瞥见着姜淙手里的糖葫芦,又好气又好笑。阿弟平日看起来活脱脱一个小学究,没想到一根糖葫芦就能哄得如此亲近。
“才不是!”
姜淙当然不肯承认,他见顾允淮伤着腿却愿意出来买糖葫芦哄姐姐,这才对他有两分改观。他的想法不像姜秀才,在他看来,顾允淮恶霸的名声根本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他对阿姐怎么样。
…至少顾家肯定比自家有钱,只要顾允淮肯对阿姐好,阿姐的日子指不定比嫁去何家好。
“还有一根,是给小妹的。”
姜淙小心地掏出身后被油纸包着的另一串糖葫芦,看的姜许心中一酸。
家中清贫,父亲是读书人,更不允他们姐弟重口腹之欲,当然不曾给阿弟阿妹买过这种吃食。
“还算你知道惦记小妹。”
姜许抬手摸了摸阿弟的头,却见姜淙放下糖葫芦,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一个干瘪的钱袋子和一支熟悉的湖笔。
“这是娘和爹说好要给阿姐你的,不是我偷的。”
似乎是怕姜许要说教他,姜淙强着解释了那天自己趴在窗台上看得见的。
“是娘说这钱就是给阿姐准备的,爹特地说的捎上这支笔,我这才拿的……”
姜淙絮絮叨叨地解释,一抬头却看见阿姐的眼眶红彤彤地,活像娘亲新年时给小妹绣的荷包上那只毛茸茸地兔子。
“阿姐你别生气…”
姜许红着眼眶,眼泪积蓄到尽头,还来不及落下,就被她用指腹悄悄拭去。
“阿姐,我再也借口不去学堂了,我肯定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功名。”姜淙从来没见过姜许哭。
在他心中,长姐是最温柔却最强大的人,从没有难事能让她掉眼泪。
看到姜淙手中那个有些磨损的荷包时,安慰的话在顾允淮的心里转了两圈,还是没说出口。
终究是她的家事,旁人怎么说都是徒劳。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考了功名,就再也没人敢欺负阿姐、欺负我们家了!”
阿弟的话稚嫩而温暖,显然在他的心里,姜许不能回家,只不过是有人“欺负”姜家。
“嗯,阿姐相信淙儿。”
姜许轻轻揽着弟弟单薄的肩,心里乱糟糟的。
在家门口看见的一切,说能够释怀,其实很难。但她已经是历经一世生死的人,看到爹娘简单的惦念,还是忍不住想到幼时一家人幸福的回忆。
上一世镇上乱了后,是顾允淮带着她离开了这里,自从那个仓皇出逃的夜,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爹娘和弟弟妹妹。
顾允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糖葫芦塞回她的手中,他指尖微凉的温度刚刚离开她的手腕,姜许就听见他温柔的声音。
“过几日,我陪你回一趟姜家吧。”
那毕竟是她的家,十八年未曾离开,忽然离开这么久,应当是想念的吧。
“嗯。”
鼻尖的酸意弄的她的声音闷闷地。
“现在,咱们去一趟县衙吧。”
顾允淮挑眉一笑,指了指她手中的糖葫芦,提醒道:
“再不吃就要化了,路上吃吧。”
姜许扶在弟弟肩头的手微松。前世也许顾允淮也破了这个案子,但她肯定自己没有见过御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