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愿初一身玉青色绣翠竹纹宽袖深衣,离得赵长月五尺远的时候停了下来,他放下裙摆,拱手行礼,看起来十分焦急的样子,再抬起头来,眉头微蹙,眼尾斜长,乌黑漂亮的双瞳在月色下泛着水光。不等赵长月说话,他急急道:
“今夜在席宴上,听家父和黄员外提起长月女郎想要接手黄家的镖行?”
赵长月打量着齐愿初。他一路跑过来,脸上出了一些细汗。徐子熠已算是白净,可齐愿初却生的更白些,不是女子那种温软的花瓣一样肤质,而是像从水中捞出来的带着一些水珠的白玉,细润紧实的肤质。
她从前看他是齐司暮的弟弟才和他有些联系,如今她的那些恋慕要结束了,打心底里就更不愿与齐愿初这样的人有什么交往。因为这世上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她天生好察言观色,可以敏锐的感知那种想要得到什么的欲望的目光,可齐愿初的目光里什么都没有,她想,如果不是他太无趣、太无欲,就是他藏的太深了。一个不希望被人窥探的人,一定将真实的一面隐藏在深渊里,她毫不怀疑,一但有人到达那个深渊,一定会被他毫不留情的推下去。
于是她在心中给他的定义为:聪明但毫无用处的危险之人。
这样的人于她而言没必要去招惹,远离就好。不过涉及到她生意上的事情,她还是愿意听一听不同的意见,她道:
“是,齐二公子何意?”
“不要接手黄家的镖局。”
齐愿初斩钉截铁,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目光甚至是恳切的,让赵长月感觉有些奇怪。
“为何?”
齐愿初漂亮的眸子轻眨着,“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黄家的镖局做的好好的,他为何要卖掉?”
赵长月道:“因为他在京中为官的弟弟出了事情。”
“你觉得他的表现像是家中有事发生吗?”齐愿初顿了顿。
他犹豫了一瞬,才道:“朝廷中的事,再多的我暂时也说不好,反正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父亲都没接手,你也别接手就是。”
赵长月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蓦然,笑了一声,声音清清冷冷,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吗?”
“来,让一让,让一让!”一个推着车的商贩从后面过来。
赵长月快速的上前一步,伸出手在齐愿初腰间的革带上推了一把。齐愿初比她高出一头,身量也并不瘦弱,而她竟然真的推开了,不是她有多大的力气,而是齐愿初想都没有想,好像十分信任她,愿意顺着她的意愿。尽管他知道那小贩知道他们穿着华贵,并不会撞上来。
齐愿初往旁边走了两步,羽睫快速的眨了几下,耳尖竟然微微红了。
赵长月压根没注意到这些,端回了手,她道:“我虽与齐二公子相交甚浅,却也并不疑你所言,我会派人去仔细查来,天色不早了,齐二公子,告辞。”轻纱飘转,赵长月继续前走,笙儿跟在她身后。徐子熠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来,在空中空写了一个字。
齐愿初勾着唇角笑了笑,面容又纯又妖,最后一点落下,那是一个“成”字。
徐子熠顶了顶腮,眨着眼睛,面容狡黠。
七月初九,立秋之后,天气渐渐凉爽起来。
叶老太太年岁大了,但却总想着出去走走,赵长月想到了她城郊的那处院子,恰好在半山之上,一直由山中的佃农打理着,距离城内也就半日路程,可派人去通告一声,打扫之后她们可以过去住几天,刚好这个时节可以在山上摘摘果子。
叶老太太欣然同意,非常开心。人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越老就越像个孩子,不过祖母开心,赵长月也开心,便吩咐人去山院那边收拾了。
那晚齐愿初提起的黄家镖行的事情,赵长月托人在京中问了,黄士山的弟弟确实出事了,听说人是失踪了,看来事情不小,怪不得黄士山着急要卖出镖行,此人品行虽恶,对他的弟弟倒是有情有义。
赵长月不疑有他,和祖母还有二房三房两位叔父商量之后便将此事定了下来,只待文书下来便可签订,真正接手黄家镖行了。
过了两天,小厮来回禀已经山院那边已经收拾好了。
叶老太太道:“那咱们午后便走吧。”赵长月笑道:“祖母,说好了,咱们只是去小住几天,你可别赖在山院不回来。”
“知道了,你说夏日里炎热,不许我外出,把我关了几个月了,你祖母我年轻时便闲不住,实在是在家里待得腻烦了。”叶老太太说完,开开心心的吩咐使女带上她心爱的茶具、棋盘等一应东西,浩浩荡荡的,嘴上说着小住,却实在不像小住的样子。
赵长月无奈的笑着,过不了几天镖行的文书就该下了,到时候她要回来,她也不担心祖母不回来,反正祖母放心不下她,她在哪祖母就在哪的。
笙儿进了屋里,走到赵长月身边,道:“长禾女郎派身边的使女过来,说她也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