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交织,四周的烟味儿几乎闻不见。山区的夜晚凉,姜莱穿着件吊带衫,外面扣着一条藏青色的水波纹披肩,松松垮垮一半随着她手臂动作滑到肩下,漏出白皙的皮肤。
她肩线优越,锁骨似蝴蝶平展开来的翅膀。路灯洒在颈窝边缘浅浅铺上一层哑光。
她用食指与中指夹钱的动作看起来轻车熟路,手机支付便捷的现在,竟然会有人随身携带纸币。
这让李丞协想起刚才那个穿着高跟鞋,包里携带大量现金对他不怀好意的女人。
眼眶涌出一股热气。他没喝酒,奇了怪了。
姜莱不明所以,拿着钱又重复了一遍:“卖什么?”
李丞协的手指下意识地捏紧,呼吸变得短促。
女人的声音很轻,像是故意压低着嗓子。短短三个字愣是被这巷子里风刮得残缺不全,语速最快的一个‘么’字消失在唇齿间,最终到达李丞协耳朵里的是一句轻佻的,
“卖么?”
血液快速上涌,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怎么能这样?如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好似这世上的一切永远都会围着她转。
在客栈前台,她漫不经心地念着他身份证上的名字时,也是这般语气。
猫捉老鼠似的,洞若观火,游刃有余。
思及此,他彻底冒了火。
身体比语言最先反应,他挥手打掉姜莱递过来的‘嫖资’,在她诧异的目光中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出口讽刺道:“怎么,四年前白给你睡了一次,真以为我做慈善啊?”
……
此话一出,树上的蝉都静了下来。
刚刚在酒吧内亲口打破自己‘无情道修士’名号的李丞协语出惊人。
不敢想象,如果现在秋礼和吴玉成在这儿,会不会被这枚惊天大瓜给炸懵。毕竟昨晚入住时,他们一个客栈老板,一个游客,看起来那样正常。
但这瓜没炸到那两个家伙,倒是先给面前的姜莱炸傻了。
‘白睡’,‘慈善’这样的字眼从男生的嘴里蹦出,他表情厌恶像是受到了凌\辱。
他控诉着,直白且讽刺。姜莱的脑海中掠过一寸寸片段。四年前,她与这个比她整整小了五岁的男生之间,那段浅短又晦涩的露水情缘。
她的嗓子唱得有些哑,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她低头捡起地上的纸币,轻轻拍了拍,折成长条像烟一样夹在指缝里。
他们僵持着,巷子里的‘鸡鸭’看热闹似的凑在一起,以为这两人是价钱谈不拢。
姜莱不说话,李丞协觉得拳头捶在了一坨棉花上,显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他无意识地盘着右手手腕上的珠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憋了一整晚的心思全部和盘托出,他问姜莱:“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许久不见,他依旧是这般直率。
姜莱有些无措。她低咳了两声,声带受过伤,被风一吹干燥嘶哑。
她半掩着唇,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他:“我没装啊,过去这么久,我也不确定你会不会记得我。”
天地良心,她在看见李丞协的那一刻,除了惊讶,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
‘体面’
分手该体面,露水情缘也该体面。
她试探过借着身份证念出他的名字。
李丞协当时是什么反应呢?
和现在一样,受到惊吓一般瞳孔震颤,又似愤怒,嘴角绷得死紧。到底是要跟她划清界限,还是要上来直接一把将她掐死。姜莱哪个答案都不想选择,只好回避。
指缝里的纸币快要被她磨出火星子了。姜莱看了一眼四周,好心提醒他:“别站这儿了。”
又瞥见李丞协亮着的手机屏幕,不赞同地对他说:“这事儿不归你管。”
李丞协听不进去,他现在看见那50块就来气!
他僵着脸,第一次发觉自己原来可以如此暴躁,他问姜莱:“你觉得我只值50块?”
“什么意思?”
“问我?”李丞协被气笑。
对方一口咬碎嘴里剩下的半颗糖果,空气里开始弥漫淡淡的桃子香。她解释道:“没唱你点的歌,钱当然得还你啊。”
……
“唱、唱歌?”
李丞协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姜莱疑惑:“不是你点的《渣女》吗?”
这下换他懵了。
敢情他俩站在这里面红耳赤对峙个半天,却是在鸡同鸭讲。
但显然眼下这个场景不适合用鸡鸭作比喻……
他沉默了,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突然就瘪了下去。”
姜莱说:“是你吧,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人点过这首歌了。”
准确地来说,这首由她前队友作曲作词的歌,自乐队解散后多年不唱她都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