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得见天颜,又是在此番大祸之下,难免心中惶惶,顿觉两股战战强自镇定,更不敢答言。
穆双安垂下头,只说是司天监要制作一台象限仪,需购采精铜铸造的精密小器,遂请了雕心楼东家过来详商。商定出门后,她本欲将任宁送回雕心楼,却不意马车已被人做了手脚,方出了这祸事,扰了圣驾。
她也并未说谎,雕心楼师傅手艺精巧,除了出售首饰之外,各种精细器物也做售卖。司天监与雕心楼的生意基本已谈妥,如今说出来也合情合理。
她是苦主,受了惊遭了难,很是可怜委屈。昌慧冷笑:“你差点闯了麟德门,又杀马惊驾的,父皇还未论及你的错处,你倒是先委屈上了。”
穆双安忙道:“小女不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小女是被人陷害,并不敢纵马擅闯圣门。惊驾之错自当领罪。”
昌慧声音尖锐,带了丝凉意:“况且此事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吗?你来时马车无事,后马停在御道坊内,坊内并无闲杂人等,谁又能在重重禁卫军的眼皮子底下给你的马动手脚?”
穆双安冷下脸,“公主这话是何意?若有人存心害人自然能找到机会。”
昌慧冷觑她一眼,“若说旁人动手总不如你自己动手便宜不是。”
穆双安听得她这话莫名其妙得很:“昌慧公主这话我不明白,我自己动手?我自己动手弄疯马,一个不好就可能跌伤。再说谁会给自己挖坑去闯麟德门?我又不是活够了。”
昌慧冷道:“民间曾有疯女因被退婚而举刀砍杀男子一家,被审讯时直言因颜面尽失而心怀怨愤所致。”
言下之意是她亦因上官琦拒婚,成了满京城的笑话,难免因此就恨上了庆王,恨上了皇家。
皇帝亦因此话皱了眉头,昌慧一番话本是漏洞百出。
可实在是皇帝对穆家忌惮日盛。
上官琦将穆家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遍,若说穆家对此毫无芥蒂,那果是一家子圣人了。昌慧的话又是提醒他,只怕穆家因此生了怨,长此以往,怨气积累终有爆发之日。
皇帝敏锐多疑,虽不至于信了昌慧的信口胡言,但心底总存了一份疑虑。
数日不见,昌慧公主倒是长进不少,懂得了从人心底挑隐虑。他如今不信不打紧,要的是他日后日日想着,时时念着,便会越想越真。
“小女得闻圣人言,受皇后娘娘教诲,通德慧晓礼仪。不敢因自身而带累全家。”穆双安一仰头,颇有些莽气,“庆王不识真玉,这世间却自有卞和。”
碧玉年华的少女,动静之间尽显娇俏。怒意不做掩饰,若说是怨,倒不如说更是一种不甘心的赌气。赌气不同于怨气,只要找到抒发口,狠狠发泄一通便消弭了。
昌慧一双眼如刀子般在她面上徘徊,嘴角吟着冷笑:“若所有人都说自己是被人所害,便可逃脱罪名?你虽未闯入麟德门,但总在坊中纵马疾跑,按律需得鞭四十,亦加拶指。”拶指乃是用拶子套入手指,左右用力收紧,十指连心,此刑痛入心扉。
穆双安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别说拶指之刑,光是那鞭刑就受不住。直直四十鞭下来,定去她半条命,再加上拶指,只怕是难以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