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家几乎是在极短的时间里绝了户,他家院子靠河,又有工坊隔着,与街坊四邻来往并不多,尤其他家先头娘子病死之后,越发显得阴怪,生人勿近。
一家子个个死于非命,就是不迷信鬼神的心里也要犯嘀咕,后来传着传着,事情还传出了本来面目。
当家的靠原配夫人的嫁妆发了家,但心里一直记着老丈人给他的憋屈,大儿子生病的时候,公公又和儿媳妇勾搭上了,儿子病死,原配要和离,公公和儿媳合谋,毒死了原配和抱养的女儿。
有些人言之凿凿,说起来绘声绘色,有些人压根不信,听起来津津有味。当初抬小棺材的两个人又去破庙看了看,不见了棺材,破庙也被乞丐占了窝,睡了两夜安稳觉,就把心放进了肚子,听到别人谈论简家的事儿,还要拍着胸脯吹嘘一句:“他家的死人可都是小爷我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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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衣一事让白果儿取得了孔庙帮的信任,她和青青得以从漏风的破庙搬到了安国寺后头,一处二进院子的柴房。
这儿是老道士胡莱的住处,按他自己的说法,他原也不是多么好心的一个人,只是看过白果儿和小叶子的面相,觉得二人以后造化不一般,浅施恩义而已。
果果是信他说辞的,青青觉得未必,两人洒扫屋子的时候谈起来,青青问果果:“你觉得胡道长有多大年岁了?”
“起码五六十,恐怕不止。”
“是啊,他就是再注重养生,岁月不饶人的,他无家室,又不喜人伺候,以后有个头疼脑热,跑腿帮厨的活儿,谁来做呢?”
“所以他接济我们,是想我们伺候他终老?”
“是也不是,其实胡老是个极心善的人,但他游于市井,又不能让别人觉得他是个心软心善的,人善易被欺,他一定因为好心吃过亏,所以做一件好事才要找千般借口。收留我们,因为我们在所有能伺候他的人里头,是最惨的。”
果果听完只觉得人心复杂:“是了,我们这样凄凉,住过来还有人不服气,要和老头儿吵架呢,他是怎么把那帮人管住的?总不能真的会什么法术吧。”
胡莱就是孔庙帮一窝乞丐的头头,白果儿只花了两天的时间就确认是他。
“有没有法术不知道,管住南边来的乞丐却很容易,对肚子都吃不饱的人,恩威并施就行了,真正有骨气有头脑的,几个会一直乞讨呢。”
果果点头:“我们也不会一直要饭的,最多一年,我保证不让你再过这样的日子。”
青青把手上的抹布扔进木桶,从手边又拿了块干净的,第二遍擦床板,她嘴角噙着笑:“不用一年,咱们马上就不需要出去乞讨了。”
话音未落,胡莱甩着拂尘匆匆走过来:“白果儿,你干嘛呢,身上怎么脏兮兮的,赶快让你家小叶子把你收拾干净,跟我出去一趟。”
白果儿叉着腰问:“干嘛?要卖了我?你其实是人贩子吧。”
胡莱气得吹胡子:“小兔崽子,大爷带你发财,你别不识抬举。”
青青已经把果果拉过去梳头,口中问:“胡道长,是什么法事要带果果一起去?”
胡莱道:“北城有个大官病了,久治不愈,三拖四请地求到我们这边儿,我本无意掺和,奈何诊金实在高,不赚白不赚。”
青青感觉他懂些但并不太擅长医术:“您都没瞧见病人,就知道能治吗?”
“所以我要带白果儿去呀,让她问问鬼神,能治咱就治,不能治了再说。”
青青眉一皱,探头看着果果的侧脸:“你跟他说你能看见鬼魂了?”
果果有些心虚,青青嘱咐过她不许说的:“咱们之前偷棉衣,请刘黑哥帮了点忙,我怕说不清就告诉老道士了。”
青青想想也对,她们半大的小孩儿,不是那么容易取信于人的:“那我刚才说他是好人的话,都得折半,他可能还存着让你帮他招摇撞骗的心呢,咱们住这儿,承情感谢就好,不用感恩戴德。”
“你不怪我嘴快啊,明明答应你不和别人说的。”
“你说也有你的考量,只要认真思考过觉得能说当说就好了,我的话哪里就一定对呢。”
“你的话,一定对,只是我没有你聪明,做事不如你周全,你的话我肯定都听的。”
果果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老道,去给个什么人看病?”
“北院院判,魏王刘辛,是个王爷呢。”
果果不乐意了:“北契人?我不干,我与北契人有世仇,杀可以,救不行。”
胡莱拉住她:“你才几岁,还世仇了。”俯下身在果果耳边念叨,“听说这个魏王家的老娘瘫了,重金造了个滚椅,轻便舒服,在家能自己来去,上街轻便好推。”
“滚椅!我家青青有这个东西,就能自己来去?”
“对呀,所以咱俩今儿去探探,一举多得的好事。”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