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马二不耐烦,踢了踢殿门,瓜娘生气:“我去卸了他的腿!”
青青拉住她:“寡不敌众,你去七十二寨找思雨姑娘,就说孙青求救。”
“我不放心。”
“去吧,乔谨这身子不中用,你又不懂武功,叫人来我才能得救。”
瓜娘咬咬牙:“好,我马上就去。”
她跑出殿,马二不知道此乔谨已非彼乔谨,看他只一心想逃跑,不顾那女子的死活,笑了笑没有拦他。
青青推着滚椅出来,一看到马六就知道他是什么问题,根本不用号脉:“我给你的药方上明白写了,他气虚血亏,喜阴怕阳,不要让他晒太阳,尤其夏三伏,最好连窗户都别开,他脸上的斑,是晒出来的,身上的斑是血毒见阳,死灰复燃。他本来还能走两步,现在站都站不稳了吧,我也说了,他死里求生,房事是大忌,你们可真行啊,一句没听。人已经没用了,神仙也救不了。”
火把照着亮,外头的人看到这女郎中的面容都吓了一跳,她素簪蓝衣,形容枯槁,和他们记忆中面容姣好的女子相差太多,这女子想也病入膏肓了,不过和马六阴郁恶心的病容不同,她看着让人觉得可怜,莫名揪心。
马二没什么同情心,他才不管别人的死活。竹床上的马六见到她就像瞎子见到光一样,不管不顾地要爬过去,马二见状让人把孙子往那边抬,自己也走近了些和这女子说话:“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找你,不止求医这一件事,你也看到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孙子对你一往情深,听说你是孤儿,你这样子本来配不上我家小六,但我看他对你一片真心,勉强也能接受这桩婚事,今天日子就不错,我给你们主持婚礼,以后他就是你相公,他好你就好,他死你就陪,岂不是一段佳话。”
“佳话……一群男人逼着一个女子去死,原来这在你们男人眼里是佳话,难怪史书里那么多冤死的女鬼,谁叫阎王判官都是男人呢。人我不治,婚事我也不答应,动手吧,烧杀抢掠,你们再熟悉不过了。”
马六离她很近,伸手就能抓住青青的裙角:“不治,不治,我没关系。”他转头看向祖父,眼中带着恨意,“你滚,全都滚,我,我就死在这里。”
马六自己很不愿意晒太阳,是他的祖父,每每想起那日在白云寨所受的折辱,都要较劲般把他抬到院子里晒一会儿,然后说:“那死丫头就是要害我孙儿,我看他晒一晒脸色好多了。”
他也不想行房事,祖父见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仅纳了几房妾室,还给自己用那见不得人的药,强行和女子同房。他的命哪有怄气重要,哪里有一个新的健康的子嗣重要。要不是家里的女子没有怀上胎的,他哪还有命活到今日。
“娘,我,我不愿意,他逼我,都是他逼我的。”
青青听到这声娘愣了一下,再想想这些年他过得恐怕也挺难的,低头看了看他:“很痛苦吧,你的五脏六腑应该时常绞痛,寝食难安,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你想舒服一点死去吗?”
马六仰起脖子,泪眼婆娑地看着青青:“我从前作孽太多,都是报应,最后的心愿,就是见见你,如果能死在你身边,就,太好了。”
青青点头:“我明白,不过是撑着一口气罢了。放松一点,心愿已了,便可随缘自适,今生苦闷,闭眼就忘了,山里空气好,深吸两口,去去浊气。”
马六躺平,依言深深吸了两口清气,有点凉,但很舒服,好像能治愈脏腑的疼痛,他有些贪婪地长大嘴巴,再次深深吸气,但这口气最终没能提上来,就这么张着嘴,睁着眼去了。他魂魄早就开始散了,这会儿只有一缕孤魂抽离,像出了笼子的鸟,开开心心向林子里飘去。
马二意识到孙子的模样不对劲,等他惊呼着扑过来,马六已气绝身亡。青青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人之将死,或许真的是会变的,从恐惧死亡,到慢慢接受死亡,从不知悔改,到自认过错,这口气松了,也就解脱。
自己什么时候能解脱呢?直到肩上一痛,青青才回过神来,马二在一旁发疯,刀架在她脖子上:“你这毒妇,我要你偿命!”
旁边有人伸手拦住马二,青青这才发现这群人中还有个老道,他一身灰色道袍,肩上搭着褡裢:“二爷且慢,六郎就这么去了,恐生怨气,不利家族,留这女子与六郎完婚,一同火葬,可解太岁冲煞,利二爷子孙。”
他讲话语气很和善,但青青看到他眼神很凶,面相不善,是个专做死人生意,赚阴媒钱的假道士。马二听了他的话,立时向老道看去:“道长的意思是……”
那道士一脸高深地点头:“眼下重要的,是办好六郎的喜事。”
“是是是,听您的。”
道士拿出罗盘,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阵:“想来一切都是天数,此观风水甚好,做完法事,将他们夫妻火葬于此,往后子孙绵延,家族兴盛,正应了您的八字,大器晚成。”
马二立刻从孙子去世的悲伤中走了出来,看他的样子,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