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庸物(1 / 2)

其实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讨好,也没有觉得很不舒服。

因为附和他人、跟随他人的节奏生活、不拒绝他人的请求……诸如此类的言谈处事习惯,已经成为我的生存战略了。

反倒是,每当我不得不反驳他人的时候,心跳就如擂鼓一般,汗毛直竖,觉得自己遇见了重大危机。而当看到他人对我,露出失望的表情时,我就会尤其难受,觉得非常愧疚。

导师说,我把我的个性放在了画里。但是现在,我的画也没有了个性。

幸村没有打开录像带的声音,客厅安安静静,只有我小声啜饮的声音,和我伴随着时钟“嘀嗒”,一起“咚咚”作响的心跳声。我默不作语得喝完了一杯柠檬水,膝盖上的画集一直停在第32页,没有被翻动。

那是一朵含着晨露的亮紫色德国鸢尾,花朵部分使用了中国工笔花鸟技法,造型显眼突出,色彩鲜艳明亮,背景则采用了印象画派的手法,有种朦胧的雾感。两两衬托,虚实相生。

其实导师说错了,我的画原本也没什么个性。在某段时间中,我跟谁学习,读了谁的书,看了谁的画,那么我的画便自然而然染上了谁的风格。

绘画写作之类的艺术,都是类似的逻辑,文字、词句、标点符号,都不是我造的;线条、明暗、色域,前人都有研究……当我执笔创作,不过是把从前辈手中获得的吉光片羽,拼凑成一个全新的物品。

有“灵魂”的画家,拼凑出的是出自他自我意志的“怪物”。而像我这般的“没有灵魂”的画手,拼凑出的仅仅是世界上随处可见的“庸物”。

我拭去鸢尾上多余的露水,合上画册,轻声对幸村精市道了声:“谢谢。”

那天夜里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已经不太记得了,如无数个平凡的夜晚一般,我的魂魄浮到了虚空,只有时间和对白的流逝。

我不清楚幸村一家人对我的态度,不清楚幸村杏子是不是喜欢我,更不清楚幸村精市的态度。

但我知道,我喜欢,并且嫉妒着他们。

离别时,杏子和我加了line好友。其实我不太喜欢这个聊天工具,因为它有一个【已读】的功能,但其实有很多时刻,是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回复他人的。

只能把别人的那句话,先藏在心里,然后慢慢地盘、慢慢地想,最后终究会想出一句可以回应的话吧?

而如果【已读】了,知道对方可能在期待这条回复,就很容易随随便便,敷衍了事。最后,此时此刻自我的情绪,彼此之间的矛盾,也与随便的回复一起,被随意地打发了。

到达预定的酒店后,我要给杏子发条信息,来报平安。斟酌语言花了我一段时间,因为在我的生活中,没有报平安这种说法,结果没想到杏子的信息抢先一步发了出来。

“姐姐到了吗【探出的兔子头.jpg】”

互联网的好处在于,人可以拥有各种各样的现实无法做到的拟态。

“到了哦。【笑脸仓鼠.jpg】”(未读)

(未读)的标记迅速变成了(已读),就好像我们隔着玻璃屏幕,在面对面对谈一般。

“姐姐好好休息下次再来杏子家玩呀【左摇右摆的兔子.jpg】”

“【仓鼠比ok.jpg】”(未读)

而这次的(未读)迟迟没有变成(已读),大概是类似的客套话,其实没有去阅读的必要吧?

拿到房卡后,大堂经理提醒我:“小姐,您有一份邮递的包裹,请问需要帮您送到房间吗?”

我有些疑惑得点头,猜想里面究竟是什么。结果打开才发现,是我落在导师工作室的画箱。里面还夹了一张笔锋与言辞都很锐利的字条:画者不该抛弃她的笔!

即使……她握住她的笔,就从内心升腾出恐惧、惊惧、不安,情不自禁开始战栗、颤抖、遍体生寒吗?

况且,现在已进入信息时代,很多效果都可以在电脑上完成,即使是古典油画方向的学生,也会被要求掌握电脑绘制的技巧。实体的画箱、画材,在当今时代已经不再是绘画的必需品了。绘画史中,昂贵稀缺、贵比黄金的颜料,用吸色工具就可以轻松转移到每个人的调色盘中,而且它不会因失水而干瘪、不会斑驳、不会凋零,永远鲜艳。

其实这个现实,导师是明白的。她只是在敦促我,顺带表达她对我的不满。

我苦笑着提着画箱,走进客房的衣帽间,找了最下方最不起眼的抽屉塞了进去。抽屉很深,画箱塞到最里面,从外面看都看不出有东西存在。

我很满意这个效果,然后回到卧室,盘腿在床上思考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很多年轻人的GAP YEAR,通常是到一个陌生的国家,体验全新的风土人情,或者做义工或者志愿者,从不确定中找到自己的确定感和价值感。

我的GAP有些黏黏糊糊,暧昧不清。因为,日本是我的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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