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耳畔那不断迫近的脚步声,恍惚间就好似与我愈发激烈的心跳逐渐交织在一起般、在这黑暗的空间中显得异常诡异。而当来人的脚步停滞于我的床榻边时,这世间的种种声音便都消失不见了。
杀了他。
我动了动手指。
然而下一刻,我所有的防备与警惕便都因为来人接下来的举动而变得无用可笑起来。我闭着眼、故而无法看清他的动作,却能感受到来人凑到我的耳畔、低声道——
“凰凌世别睡啦!快起来,我带你出去玩!”
我:“......”
我木。
熟练地将瓷片向着被褥深处塞了塞,我睁开双眼,入目的便是一张在黑暗的映衬下让本就黝黑的脸变得雪上加霜的熟悉面孔——
“...风涓。”
我叫出了来人的名字。
...
......
正所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敌国的王子选在这时潜入我的帐中,且鬼鬼祟祟、行迹可疑,怎么想都是要做坏事的样子。
...然而事实是,此人潜入我的帐中,就真的只是单纯如字面意义上的叫我陪他一起玩而已。
风涓是风竞与其妻风左泉的第四个儿子,在他底下还分别有一个刚满六岁不久的弟弟和一个即将三岁的妹妹,因“冬狩”随行名额有限,此次便只有他与大哥风明参加。
说起来,前些日子我所撞见的骚动似乎也是风涓闹出来的,而后当天夜里便偷偷闯进我的帐内又是好一番折腾...尽管很快他就被闻声赶来的侍卫带走,可自从那天之后,风涓就总是莫名其妙地喜欢缠着我。
就好比此刻,我仅着一席中衣,坐起身来冷眼看着风涓趴在我的腿上闹腾,手里还不断地拉扯我的棉被:“阿世——快起来嘛,快起来!陪我陪我陪我快陪我——!”
瓷片还在床/上,我自然不敢任由风涓继续胡闹下去,便只能也跟着拽紧了被子。
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答应,毕竟风涓于我而言实在是一个大麻烦。我根本就不想再花费多余的精力用来判断他那些娇蛮而又无礼的行径是否是对我的试探,也不愿将自己的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陪他做无用的游戏上,可惜现实总是那么残酷。
视线落在那张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脸上,我顿了顿,总算是找回了身为储君的腔调,呵斥道:“无礼之徒,三更半夜擅闯储君寝殿成何体统,竟然还敢拽孤的被子,你、快给孤放手——别再拽了!放手,孤答应你!”
我心中清楚,风涓最吃我这一套,每次只要我向现在这般端着架子同意他的请求、他便会笑得像是得了什么宝物般满足...尽管具体原因至今尚不明了,但反正他的这点喜好也不至于让我违背一直以来塑造的形象,于是我便也强忍着不耐陪他继续胡闹下去。
毕竟只有讨好了风涓,我才有机会知晓西树营地的布局。
果不其然,闻言风涓立刻就放开了手,朝我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耶!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答应的!”
……有时候我是真的分不清他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似乎是被风涓误会成了别的意思,脸上的笑意随之一顿,而后委屈地收敛了起来。
他紧紧地抓着棉被,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问道:“...凌世,你生气了吗?”
“...没有。”
“那你是讨厌我了吗?”
“......没有。”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叹气?”他又问,“是想家了吗?”
“...或许是吧。”
我看着风涓,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又叹了一口气,而后伸出手、赶在他发问前及时制止了这个话题,“出去吧,孤一会就来找你。”
风涓肉眼可见地失落了许多,他缓缓地低下了头,抓着棉被的手紧了又紧,可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片刻,他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再看向我时脸上也已恢复了笑意。
“好吧,那我去外面等你,你记得一定要快一点哦,不然被风吹着真的好冷的。”
“一定要快点哦。”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说什么、又或者该做什么。只能默默地看着风涓的身影一点点被黑暗吞噬淹没,听着他钻过营帐时窸窸窣窣的声响逐渐归于平静,才终于想起自己的正事。
营地图...吗。
思及此,我垂下了眼睑,盯着自己粗糙的手有些出神。
我明白自己将年幼的孩童牵扯进局的做法太过卑/鄙、也太让人所不耻,可我若是不这么做,那我的国、和我的家就都将会化作虚无。
西树年年滋/扰灏州边境,如今又对我朝山河虎/视/眈/眈,今日我若是放过了风涓、放过了西树,没能彻底击溃他们的野/心,那么待到他朝西树北狐联手之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