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皇是一个非常昏/庸的皇帝。
她纵容世家垄/断朝堂,致使天下贫苦学士无路可走;又放任官员贪/污税款,致使国库入不敷出。西树、北狐小国年年滋扰我朝颢州、玄州两地,抢走牛羊人马无数,边疆百姓苦不堪言,可我的母皇却因听信小人谏言,不仅没有派兵攻打异族,反而一次又一次地裁减镇西、平北两军兵士数量,甚至还派出使者与异族亲善。
她情/人无数,小到宫里的侍卫、大到朝中官员,那些我能叫得上名的、或叫不上名的,大多都是她的裙/下之臣。
几乎每时每刻,我都能看到不同的人被母皇召至御书房内,来时一丝不苟、面色冷峻,去时衣冠不整、双颊微红。而每当这些人注意到我的注视时,便会露出极为尴尬复杂的表情,随后便匆匆离去。
尴尬是因为这种事被孩子瞧见了总归是不好的,至于复杂...我想,也许是因为母皇子嗣凋零的原因。毕竟即便我的母皇荒/唐至此,可就算是算上我、如今还活着她的子嗣也总计只有二女三男,而在其中继承了她赤凰血脉的,便只剩下我和四皇子两个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父君认定了将来的我必定能够继任大统,故而十分重视我的教育问题,舍下老脸求了母皇足足三月才终于为我寻来一名良师,让先生教我如何治理天下,而他自己则亲自教我习武、并向我传授他的行军用兵之道。
父君本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他一向认为比起一昧的沉浸在过去之中、人更应该着眼于现在与将来,然而在这深宫年复一年的蹉跎下,曾经坚强冷硬的父君也渐渐变得柔软脆弱了起来。就好比在教导我课业的间隙,他总会时不时地盯着手里的兵书出神,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
我的父君曾是一名将军。
他曾同我说过,自己十九岁参军,从底层军人做起,两年后凭借军功担任七品校尉一职,二十五岁升职五品都尉,二十九岁时便已是三品将军。
在父君三十一岁的那年,母皇曾下令攻打西树联盟,于是他便跟随大都督罗允领命出征,轻而易举地便将西树那帮目中无人的乱臣贼子打了个落花流水,逼得其不得不将尚在襁褓中的末子送来作为人质,又向我朝赔偿了足有百万金的战争赔款,还又承诺在未来十年内向我朝缴纳约莫三十万的岁贡,这才勉强换得两朝停战。
那年镇西军大捷,父君身为镇西军将军回到羽都汇报战绩,却未曾想竟在庆功宴上瞧见了我的母皇。
再之后的事父君无论如何都不肯再与我说下去,要么含糊地一笔带过、要么干脆闭口不谈,惹得我好奇得要紧,忍不住发动自己的想象力,试图猜测当初那个刚从西树得胜回来的将军究竟是怎么爱上现在这个荒/唐而又昏/庸的帝王的。
“凌世,不可走神。”
我正想得出神,却被父君一下从幻想中打醒。那实打实的一巴掌疼得我不由得松开了手中的毛笔,那墨汁涂花了底下的宣纸、也毁了我的课业。
“跪下。”
我依言照做,并主动摊开了自己的手掌,老老实实等着挨罚。
“啪!”
父君用来责罚我的戒尺,是他命人专门打造的,正面刻有【业精于勤,荒于嬉】,背面则是【行成于思,毁于随】。假若我犯了哪一条、父君便以哪一面打我,以此来警醒我。
第一下的板子,我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还是忍不住为之一颤,然而摊开的掌心却不敢有丝毫动作,否则若是被父君察觉到,又非得再加上三次不可。
“这一下,何错之有?”
我垂着头,强忍着因疼痛而泛起的泪花,低低道:“儿臣错在身为皇女,却不思进取,在修习课业的时候竟三心二意。”
“啪!”
第二下的板子,与先前的板子落下的是同一地方,这种打法是最为疼痛的。我死死地咬着舌尖,逼着自己稳着手掌的位置不敢挪动分毫,眼中泪意更甚。
“这一下,何错之有?”
我跪在地上,刚一张嘴便察觉到到自己的呼吸有些发抖,但还是硬撑着调整好了状态,继续道:“儿臣错在身为学生,却不尊师重长,罔顾先生一番心意。”
“啪!”
第三下的板子,通常是最痛、也是最狠的一板。父君责罚于我,向来是不留情面的——这是他过去从军时留下的习惯,治下既要严谨苛刻、也要赏罚分明,唯有这样才能训练出一支精良有素的部/队,从而立于不败之地。
“这一下,何错之有?”
然而话虽如此,我眼中的泪意却翻涌着有些止不住,只能狠下心来再次猛咬一口舌尖,又悄悄地将头垂得低了些,心中暗自祈祷这些眼泪最好能够径直掉在衣服上,而不是在脸上留下痕迹,道:
“儿臣错在为人子女,却不听父母劝告,一意孤行。”
三下板子打完,我却仍需要再跪上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