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陷入短暂的安静,穆云轻的心亦悬到了半空。
不知过了多久,上首才再次传来裴言川的声音,穆云轻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这一回裴言川的声音中染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先起来。”
穆云轻张了张口,想再说些什么,能让裴言川答应,带自己同行,可心中转过的缘由尽都是与前世有关的种种,她终究是,不能将这些说出来。
因而,顿了片刻,穆云轻便依言站了起来,垂首肃立。
这一次,穆云轻没有等太久,营帐内很快再一次传来裴言川的声音:“你,家是哪里的?”
“云州。”
穆云轻回道。
裴言川颔首,随后道:“这一次随我同去蔚州,这个年关便不能回家了。”
“如此,你也要去?”
穆云轻心头一跳,这是答应了?
她赶紧表态:“穆青既已加入燕北军,自然,先国后家。”
不知是不是她的神情太过严肃,裴言川看着他笑了下,那笑声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溢出来的,在寂静的营帐,让穆云轻没来由的心中一慌。
她……说错什么了吗?
裴言川的笑声很快收住,随后开口:“不是每年都有今年这样的好运气,能让你们回乡看看。”
“你今年不回,下次想回,可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
这是……还是没有同意?
穆云轻张口,想要说点什么,裴言川的话却并未说完:“考虑清楚。”
“三日后出发。”
“到底是回乡,还是跟着我去蔚州。”
这是答应了!
穆云轻终于确定下来,不由得大喜,她的眼睛弯起,嘴角的弧度亦是缓缓上扬,她抬眼,看向上首坐着的裴言川:“是,将军!”
看着桌案前少年人素来沉静的面庞在一瞬间变得鲜活明亮,裴言川眸光微凝。这段时日的相处,他看得分明,眼前的少年对他的尊崇和仰慕不加丝毫的掩饰。
在燕北,他惯常见到这样的目光,便是在军中,这样看他的人也不在少数,与眼前这少年同进军营的张启便是一个。
可裴言川从未因这些目光,而有过哪怕半分沾沾自喜的情绪。希望尽托,如待神明,可他也是人,焉敢保证不败、无错。
他唯一能够承诺的,也从来都只是,狄军若想踏入这燕云之地,必要从他的尸骨上迈过去。
可眼前的少年,在这一刻,裴言川脑海里却突然地闪过一个几乎不可思议的念头:
眼前的少年仰慕他,可却并不把他当神。相反地,倒像是生怕他受到什么伤害似的。
想到这里,裴言川不由一哂,大概最近无厘头的事情太多,以致让他产生了错觉。
感受到裴言川注视过来的眸光,穆云轻动作一滞,随即她敛起神色,立正站好,不让自己在主帅面前过于忘形。
“三日后,你跟着我和崔仲同行。”
看出了穆青显然完全没有考虑年关回乡这一选项,裴言川也不再劝再劝,径自开口说了蔚州之行的安排。
听到裴言川口中崔仲的名字,穆云轻下意识便要皱眉。
可她清楚自己并无权干涉裴言川的安排,能被带上,她已经很知足,因而,动作间不过是片刻的停顿,穆云轻便躬身抱拳,朗声道:“是,将军!”
裴言川坐于上首,将穆青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也由此想到方才听营帐外站岗的士卒提到的,崔仲主动与面前少年的对谈。
崔仲其人,少年老成,行事严谨,又因出身世家嫡脉,颇看重那些规矩体统,虽与自己交好多年,却从不主动涉足燕北军中事宜。
更不必谈主动与燕北军中士卒有什么牵连。
穆青,倒是头一个。
想到这里,裴言川抬眼,看向桌案前少年人笔挺的站姿,如修竹般的气度,虽长相是平平,可少年人周身流露出的沉静气质,却让人很轻易便能忽略掉他那并不算出众的样貌。
虽不知崔仲缘何会对这少年另眼相待,主动搭话,可自己如今,不也是对他要比对旁的新兵要器重些?
想到这里,裴言川不由一笑,上扬的桃花眼眸光潋滟,他身体向后倚靠进帅椅之中,懒散地道:
“这两日好好休整,到时启程便是快马加鞭,不做停留,赶往蔚州。”
穆云轻闻言,再次抱拳,道:“是,将军。”
语罢,穆云轻便不再开口,自觉退出了中军营帐。
到了中军营帐外,想到方才裴言川答应了自己同去蔚州,穆云轻深呼了口气,只觉这接连几日压在心头的重担一下子便轻了,身心舒畅地往自己所在队伍的营帐走去。
上一世时,裴言川此去蔚州,并不算顺利。
虽最后也将情况查明,但却着实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