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一)(2 / 5)

故没去围猎,一个人坐在青灯下研读兵书,只是心绪烦乱,半晌不曾落笔,一大滴墨汁重重在纸页上晕开。

他这却不曾发觉,心里全是不相干的想法:她区区一个女子,又能吃几口酒?若是贪杯醉倒在野外,岂不是……心思愈发乱了,向来心如止水的林师兄难得慌乱。

山主年纪毕竟大了,见诸弟子喝得尽兴,便吩咐各自回去安歇,是以林奕赶到时,只剩一个白影子落寞地抱着一坛酒,静静坐在树杈上。

“可是昏了头下不来了?”他声音一贯温和,却莫名掺了一股子炮仗味儿。

“是啊,”云白侧着头看他,嘴角微微上扬,“师兄可是特意来接应我?”

这副混账模样着实可恨,林奕一肚子忧虑全化成了火气,君子端方地往那儿一坐,淡淡道:“待你摔倒在地,我自然找绳子拉你回去。莫要担心。”

云白是个典型的蹬鼻子上脸的小人,见他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冷样子,立时乐了,居然真的一扔酒壶,不要命地往下跳。

她从小在草原的马背上长大,摔倒早就是家常便饭,后来在别人家前乞讨,也曾被主人一脚踢下台阶,头破血流,灰头土脸,狼狈而已,她早已习惯。

没想到,这次冲进鼻孔的,不是混杂着泥土的血腥味,反而是清淡的暖香。

云白倏忽就笑了。

林奕本来就被气得半死,见这厮一脸贱兮兮,恨不得把人撂地上,却又无意瞥见了她眼角残留的眼泪。

她每天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快活模样,他也只当她是哪家离家出走的倔姑娘,如今想来,倒是可疑得很。一时有些心软,咬着牙把人甩到背上,忍辱负重地走在夜色里。

云白从来没被人背过,张了张嘴,竟也无话好说。

“你啊。”林奕轻叹一声,只觉自己的良好修养全便宜了这不要脸的混账东西。

云白轻缓的鼻息喷洒在他脖颈间,让他极其不自在。

“云正兄。”她一本正经唤了他的字。

“嗯?”

“多谢。”

林奕脚步微微一顿,张了张嘴,也是无话可说。

背上的女子似乎睡着了,一滴凉凉的泪水滑入他的衣领。

太虚的日子过的格外快。云白的功课精进神速,脾性颇有山主遗风,加之生性豪爽、为人随和,深得人心,早被视为下一任山主。

“师妹,在山上虽然寂寞了点,但也不失为一个修养终生的好去处。多多保重。”平素交好的一个师兄出师下山前拍了拍她的肩,然后一骑绝尘奔赴疆场。

少年英姿,驰骋天地间,带三尺之刃,立不世之功,遂不枉此生。

“不必不舍,”林奕走到她身边,所有心情都被藏在一张和煦的面皮下,“这山上的,大多是世代簪缨的士族出身,早晚有自己的使命要担当。”

怪不得,弟子百人,山主偏偏择中了她,原来是看定了她无依无靠,孤身一人,身无重任。

“那你呢?”云白扭头看他。

林奕目光闪烁,不发一言。

她执拗地昂着头,似要等着他说出个所以然。末了,二人竟是相顾无言,云白扯扯嘴角,拱手行了个礼:“唐突了,师兄莫要见怪。”

他从来就是最卓尔不群的那一个,又怎会是一般人家的公子。也是她太不自量力,居然敢……

“云白,”他声音略有沙哑,低声唤她,待她回过神,却是没了下文。

“师兄,你也忒小家子气了。”云师妹一如既往笑得开怀,却又平添几分落寞。

“该走走,该留留,大家各自安好,山水有相逢,哪那么多牵牵绊绊,拉拉扯扯。”

她一直是个洒脱的女子,拥有草原和大漠的风度,她从来不能儿女情长。况且,一厢情愿的缘分总是要尽的,在这山上当混吃等死的头等闲人也不错,往日的仇恨与纠葛,都算不了什么……

全都,算不了什么。

云白大步向前走着,寻一千个一万个由头说服自己,却觉得一寸一寸心墙慢慢塌陷。

京城的书信不断送到太虚山,一个个弱冠之年的师兄辞别师门,头也不回地回归宿命。

终于,林奕抱着两坛桃花酿敲开了云白的房门。

月光,松径,流水。

当真是送别前的好景色,云白只暗暗遗憾自己不曾学过半曲《折杨柳》。

林奕平素滴酒不沾,却也是个海量之人,闷着头喝了半坛,不露丝毫醉色。

“又不是生离死别,师兄,你不必这般舍不得我。”云白吃了一口酒,斜眼看着他,笑得开怀。

“遇见你,不枉此生。”林奕并无玩笑之色,扬手举坛,先干为敬。

“林师兄终于肯自报家门了?”云白微微笑着。

“京城,林家。”林奕居然真的正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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