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来的,正好碰上了,几个民兵围着,举着板凳棍子还想打呢,再打可就出人命了,真出了人命,上级那儿也不好交代。”
支书唯唯地点头,好像他现在不是全村的最高长官,而是一个小学生正在接受老师训话,他也知道田旺祥确实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平时就是给村里大人孩子看病抓药,从不议论张家长李家短,也不评说政治对错,对身边的人事似乎都置身事外,没人找他的麻烦,他也不沾政治的边,全村人都对他怀有一种敬畏,他这支部书记也要敬他三分。支书带着点尴尬说:“俺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这些民兵没轻没重的。”
支书和民兵连长的眼对视了一下,没有说话,但两人心里明镜似的,旺生爷的挨打是必然的。前段时间,公社领导换了一大茬,成立了新的革命委员会,各大队的革命运动空前高涨,今天这个大队揪出了一个反动派,明天那个大队打倒了一个□□,两天前,公社革委会召开全公社各大队支部书记和民兵连长会议,会上,革委会主任分析了全国革命形式,对全公社□□开展的情况进行了总结,对运动开展得轰轰烈烈的大队支书和民兵连长,进行了表彰,带上了大红花,发了笔记本。会议更重要的一项内容就是对那些对□□认识不够,运动开展不深入的大队提出来了严厉批评,点名批评的就有淄河涯大队,公社革委主任贾胜利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淄河涯大队问题的严重性,全大队从土改以来就只有两个富农,一个中农,黑五类中,有“富”和“坏”,怎么就不能揪出个□□和□□?下一步,要是工作再没有啥进展,支部书记和民兵连长不光是撤职,还要深挖根源,是不是对□□不满,是不是有包庇和纵容□□的嫌疑。淄河涯大队的支书和民兵连长听得后背嗖嗖地冒冷气,脸上却是大汗淋漓。
支书齐福永和民兵连长田玉清怀揣着两只小兔子,灰头土脸地往淄河涯大队奔,两人一路合计,筛查了大队的所有社员,这一时半会也实在是没有够黑五类条件的,要说有希望和□□沾上边的,能榨出点可供批判的东西的也就是旺生爷了。两人既定了方向,到了大队,晚饭也没有吃,立刻招来了基干民兵,做了动员,又单独对二楞子进行了交代,突击审查旺生爷,务必查出他儿子跑到台湾去的问题。
民兵连长狠狠看了二楞子一眼,高声说:“你是咋办事儿的,你是民兵副连长,就是问问情况,咋还打人了?下手没轻没重的。”意思很明显,责任都是二楞子的。
二楞子想嘟囔说:“你叫俺审出他是特务。”但二楞子还没傻到啥话都往外说的程度,话在心里翻腾了一下,正好一个屁堵在腚眼门子上,就顺着□□放出去了,民兵连长自己惹不起,支书自己也惹不起。
二楞子没嘟囔出来,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觉得给旺生爷打断腿会有啥责任,他觉得旺生爷不交代问题就该打倒,就是审不出他儿子跑到台湾了,他儿子参加了国民党这是事实,抵赖不了的,他是国民党特务的爷也是抵赖不了的,既然儿子是国民党,老子也不是啥好东西,为啥还打不得?打就打了吧,支书和民兵连长咋还怨自己呢?
二楞子越想越不顺,啥事都不顺,就在今日吃后晌饭的时候,他还跟爷娘打了一仗。
爷娘整天在他的耳朵边吵吵,嚷嚷着叫他说媳妇,不让他当民兵,说当民兵成天白黑不着家,整这个,批那个,得罪人,闹得全村人没几个愿意跟自家搭腔的,至今都快三十了,还说不上媳妇。今日吃后晌饭的时候,娘又唠叨开了:“娃呀,前街上你大婶子来给你说媒了,是南庄子的一个姑娘,模样俊,活计好,干活有力气,全庄妇女数她挣工分多,你相看相看?”
“这次不是瘸子?”二楞子当然也想说媳妇,看着村里和自己一样大的早搂着老婆睡觉好几年了,自己还是睡着冷被窝,自己当然也着急,但村上的媒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都瞎了眼了,很少有人给自己搭这个腔儿,就是有提亲的也都是些不中看的闺女,有一次还相看了一个半瘸腿的,二楞子把媒人好一顿臭骂。
“不是,能干活当然是四脚齐全,这次是俺先看中了,托你大婶子给撮合的,今后晌来咱家相看。”娘犹豫了一下,还是怕儿子以后骂她,吞吞吐吐地说,“就是……就是一只眼睛是个萝卜花,不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也不是娘胎里带下的残疾,是小时候她娘揣着她做针线,针不小心扎到眼睛上了。”
娘说完低下头,有点怕儿子骂她。但没办法,儿子的事儿当娘的挨骂也得操心。二楞子上边有一个哥哥,哥哥长病没了,两个姐姐,都出嫁了,家里就剩他一根独苗,爷娘盼媳妇盼孙子,从一睁眼盼到闭上眼。儿子老大不小了,再说不上,码过三十去,连这样的也说不上,就真钻到光棍群里了。
二楞子这次还真没呲哒娘,他把头埋进碗里,胡乱往嘴里扒拉着饭,说:“甭吵吵了,俺吃了饭要上大队部,有重要的事。”
二楞子爷已经吃完了饭,谷堆在炕沿上吃烟,说:“啥重要的事,还不是整人,今日又整你叔?他和俺是一个老老爷,还没出五服呢,你这孩子,咋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