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晴好的天气,秋高气爽,空气中弥漫着成熟的棒子的甜香味。一队社员们在清水湾掰棒子,清水湾是块肥地,红土,加上清水湾紧邻一条从南边来的小河,夏季常有水,棒子长得比其他地块要好些,一小队全年三分之一地收成,就指望它。
齐志高正给周围的社员啦着黄呱,满嘴喷着唾沫星子,齐春鹏心不在焉掰着棒子,看不上眼的就隔过去,掰下的棒子也扔得到处都是,掉在地上的也不捡,齐志高的黄呱啦到高潮处,齐春鹏干脆不掰了,傻呵呵地听得入了神,见齐志高啦着走过去了,齐春鹏把一大溜棒子胡乱掰了几个,紧跟过去。
向贞就在齐春鹏左边棒子垄上,眼看到手的粮食就这样被糟蹋了,向贞实在看不过眼,这是粮食,是社员一年的心血和口粮啊,她忍不住说:“你看看你掰得漏下这么多,这不都瞎了嘛?”
齐春鹏正听齐志高讲得过瘾,受到向贞指责,不高兴地说:“这棒子是你家的?瞎了不瞎了,轮到你来管?”
向贞顶了一句:“不是俺家的,是集体的,是咱队社员的,也有俺一份。”
齐春鹏见一个老婆还拉下脸来教训他没完,正好手里掰下一个棒子,他挥起胳膊,把棒子扔出很远,不屑地说:“瞎了这一点算啥?反正是社会主义了,吃饭有公社管着,多操那些心干啥?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向贞知道跟这种人摆不过理去,她费力地半蹲下身子,捡拾身边齐春鹏扔掉的棒子。
齐志高也觉得齐春鹏过分了,说:“春鹏,你干活也要仔细些,要叫队长看见,又要训你了。”
齐春鹏确实见天挨队长训,但见齐志高有给向贞帮腔儿的意思,恼了,说:“齐志高,你是向着谁呢?还不是你刚才拉呱惹得?俺不信你就没漏下,咱叫队长来看看?”
齐志高确实也漏下不少,但他嘴上绝不输给齐春鹏,说:“看看就看看,俺拉呱耽误不了干活儿,看队长来训谁?”
红英就在向贞身边掰棒子,走过来,把向贞拉起来,说:“给他拾干啥?跟他这样的人置气合得着吗?大家都这样,你较啥真?”
向贞说:“俺不是跟他较真,俺是心疼粮食。”
红英劝道:“集体的东西,又不是你家的,心疼啥呀,俺听福来说,今年麦子都吃不了,以后棒子和地瓜也就喂猪喂牲口,你看看谁不是这样?就你实诚,碰上这种不要脸的人,管他呢,少搭理他。”
向贞说:“甭听他们男人瞎说,你天天吃麦子馍馍呀?就是上年刚入社和今年新麦子下来吃过净面馍馍。”
周围的社员见有人吵吵,都围拢过来,有人喊:“队长来了。”
齐洪奎队长大步走过来,喊道:“咋了,不好好干活,都干啥呢?”
齐志高说:“没啥没啥,刚才干着呢。”
队长知道是社员之间拌嘴,没啥大惊小怪的,吆喝了一句:“都甭杵着了,干活干活。”
社员们都各自干活去了。
向贞直了直酸麻的腰,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立刻向贞的脸又白生生的和太阳一样明媚了,她掰着棒子往前走。
身后传来队长和社员们的对话:“队长,还不放工呢,太阳都歪到西屋山了。”
几个男女社员又自觉停了手中的活儿,向队长靠过去,纷纷说:“队长,都累瘫了,这秋老虎天气,该下工了,去晚了食堂里的饭就抢光了。”
“屌,俺不去看谁敢抢饭吃。”队长朝着向贞喊,“向贞哪,歇歇吧,都歇歇。”
向贞和红英就在离队长不远的地方,她“嗯“了一声,和红英就地坐下。
齐春鹏凑到队长面前问:“队长,今后晌食堂吃啥呢?”
队长说:“不看看你干了多少活儿?就光想着吃。”
齐春鹏嘿嘿地笑着说:“谁不想着吃,今年的伙食可是比刚开始办食堂的时候差远了,好长时间都没吃肉了。”
齐志高说:“俺听说队上的一头老母猪快不行了,是不是杀了,俺可是闻着肉腥味了。”齐志高眯起了眼睛,仿佛肉已经到了嘴边。
队长拍了齐志高肩膀一下,说:“净做梦娶媳妇,队上就剩那几头猪了,要按你们的吃法,连猪尿都喝不上了。”
齐志高反手搂着队长的脖子,说:“队长,咱今年放没放卫星啊?”
队长瞅了他一眼,反问:“你叔没跟你说呀?”
“俺问他来,他不告诉俺。”齐志高怏怏地说,然后晃着队长的脖子,“你告诉俺那?”
队长轻描淡写地说:“差一点点。”
自人民公社化以来,淄河崖大队还没有在上级面前露过脸,年前的大炼钢铁运动挨了批,期望着粮食产量上去,多交公粮挽回一点面子。但春上干旱,小麦减产,上边还催着要高产,公社领导发出号召,看看今年哪个大队能放了卫星,给大队领导发奖状,大会表扬。上报产量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