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来还真不是枉夸海口,事情办得出奇地顺利,让福来也觉得自己人如其名,自有神仙保佑。老婆这一关自不必说,连问都甭问,老婆怀孕了,早就吵着闹着不让自己再去矿上;大队那里,他搬出是娘的主意,说娘哭哭啼啼唠叨,哥在解放战争中牺牲了,只剩下着自己一个儿子了,舍不得让自己离开,然后再历数旺生的实诚本分,绝不会给大队惹麻烦,支书齐福永本来觉得两个名额都给了自家人,害怕社员背后有议论,这样一来正好,他也觉得旺生这人虽说成分高点,但老实厚道,再说,事情赶到这里了,也不好再找别人,看现在的情形,别人也不一定愿意去,思量了一会儿,就一口答应了,这件事就妥了。
至于旺生的婚事,红英到姑娘家一去述说,姑娘竟然说认识,问:“是不是小眼睛,但长得很精神、有点象读书人的那个?”
红英忙说:“就是那个,叫旺生,俺邻居,那天他看上你了,叫俺来说媒,俺想你要嫁过去,咱俩又在一起了,就答应了,俺害怕你不愿意的,没想到你俩是王八瞅绿豆——对了眼儿了,还很精神,还象读书人,哈哈……哈哈……”红英笑起来,她没说自己看不上旺生。
姑娘听了红英的玩笑话,红了脸,说:“啥对了眼儿呀,俺就看了一眼。”
姑娘叫向贞,姓柳,家里就一个老爹,她问了爹的意思,爹也同意,这样向贞和红英商量妥当,很快就来淄河崖相看。
淄河崖大队隶属山东省乐安县大齐公社,依淄河而建,因地处淄河涯畔而得名。淄河是山东省的一条内流河,淄河崖村人不知道它发源于哪里,只知道它从南部山区经淄博蜿蜒而来,途径自己的村西,过了村庄几里路之后又掉头向东,拐一个慢弯儿,再折向北,汇入小清河。
老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淄河崖村却很难吃上淄河水,淄河属于季节性河流,到了乐安境内已经是临近尾声,河面虽宽展,冬春却常断流,而且淄河是一条沙河,两岸泥沙淤积,要想汲河水浇村子的农田就费劲了。好在因有淄河水的渗透,淄河沿岸附近村子水位都较低,只要不是干旱年景,村里淘的井,下去两三米就有水,而且都是甜水井,水质清冽甘甜,烧水做汤别有滋味,地里的庄稼质量优良,瓜果蔬菜更是口味俱佳。
向贞来相亲的时候,正是秋季的一个上午,太阳并不毒辣,在云中半隐半露,河岸上,各种树木错杂,影子疏密不一,风很温润,带着河水的潮湿气息,各种鸟在树丛间叫得欢畅,最多的还是麻雀,成群结队地在树梢和草丛间穿梭。今年雨水大,河水正徜徉,一层一层的波浪从南往北舒卷而来,一道道银色的波纹闪着光彩,淙淙的流水弹奏着优美的乐曲,河里的水鸭子三个一群、五个一簇一会儿浮游嬉戏,一会儿沉入水底寻找美食。
向贞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她感到命中注定,这里就是自己的家,要见的人就是自己的男人了。
淄河崖是个中等村落,有百十户人家,三百来口人,齐姓居多,田姓次之,其他的像李姓的、刘姓的也有,都是些散户,村子东西向、南北向各三条街,东西长南北短。旺生家在北街,村西头靠近淄河涯第二户,西邻齐顶梁家紧邻淄河崖,东邻就是齐福来家。
旺生家的天井南北长,东西短,三间北屋,青砖磊的碱脚很高,青石台阶,和道门楼子搭肩的是两间南屋,东墙和北屋相连的是一间灶房,在农村,这算是比较整齐和宽敞的家院了。旺生家成分是中农,是贫下中农团结的对象,也不够没收财产的条件,田地归了公,房产却还是主家的。天井里西北角盘着石磨,往南有两颗树,一棵春芽,树皮开裂,树冠大如伞盖,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另一棵是榆树,也是枝繁叶茂,紧挨着榆树的是猪屋猪栏和茅房。
堂屋(正屋)是两间,东屋山摆着一张方桌,左右各一把靠山椅,显示主人布置得很有章法,里手盘着灶台,靠西山是一盘炕,连通着锅灶,堂屋东墙北首有一扇门,里边是房屋子(里屋),这是当时农村通用的一种布局,但北屋开间大,就比别人家要整齐宽敞一些。
红英把向贞领进旺生家就借故走开了,旺生爷娘打了招呼之后也出去了,给旺生和向贞留下独处的空间。
旺生看起来很紧张,坐在靠外手的圈椅里,两手似乎是多余的,一会儿放在大腿上,又感到不妥,抬起来支棱到椅子背上,又感到很拿捏,把屁股摇晃摇晃,眼睛低垂着,不敢看向贞,想说句啥话,来打破僵局,总不能让人家姑娘先开口,憋了半天,吭哧着说:“咱俩……咱俩……处对象,你爷是啥意见?”
向贞坐在炕沿上,农村妇女到别人家里,一般习惯坐炕沿或者矮板凳,因为大多数人家里没有椅子,即使有椅子,那椅子是正座,是男人们坐的,妇女贸然坐上去,是会让人说闲话的,向贞听了旺生的话,低声笑着说:“俺叫爹,俺爹说,俺愿意就行。”
向贞抬起头,看向旺生,旺生也正抬头看她,四目相对,旺生赶紧撤回眼光,向贞噗嗤一声乐了,敢情旺生的眼咋生成那样,红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