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岛的原由虽是小梳提出的,但他在真正做下那个决定的时候,莫非他心中波平如镜,绝对没有夹带任何私心?
但沈青衣道:天下大势,只可顺势而为,不可逆势而为。便譬如当初鲧禹治水,让水流自入四海。若筑堤塞穴,不过愚人自闭目,后果更可怕。
这离华岛上的老人道:沈哭,只要外面的洪涛巨浪还在,你当真愿意在这离华岛躲一辈子?
沈青衣那时候的眼睛亮如北辰,粒粒清爽。
这天下的情要还,債要还,欠下的东西若不是真正放下,要么就去还清。
前一种是为人,后一种当然也是为人。
他沈哭选的又将是哪一种?!前一种,还是后一种?
但如今他终于不可能避免地回到了过去,所以他的眼角忽然有泪滑下,甚至,他还听到有人正在轻轻地呼唤他:“哥哥……哥哥……”
这是亲人的呼唤,也是最深情的呼唤。
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去看这个本跟他有最亲密的血肉关系的人,“哥哥,我是阿宁……”已在身旁守候了一夜等他醒来的耶律宁轻轻道。
沈哭记得当初自己离开西辽的时候,这个妹妹还梳着很多小辫子,她一笑的时候,她的两颊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她唱歌的时候,天上的小鸟都会停下飞行的翅膀,如今面前的却已是个曼妙的女人,不但有一具曼妙的身材,还有一张曼妙的脸,她的母亲是波斯人,所以她高鼻阔目,眼眶子深得像两潭古井,这非但不会让她看起来奇怪,只会让她更吸引男人的目光,更有风情。
他面前的小女孩现在已经是个动人的姑娘,但是沈哭此刻的目色却更痛了,因为她的这个妹妹正穿着金人的宫服,他更甚至知道他的这个妹妹已是金朝那个白发苍苍皇帝的嫔妃!
这世事多么诡谲奇妙,他们和大金本是灭国的世仇,但是他如今身在大金的中都城,而他的妹妹,也成了敌国的新妇!
耶律宁看出他眼中的悲伤,她漂亮的蓝灰色眼珠子眨了眨,痛苦一闪即过,竟嘶声欢笑道:“哥哥不用奇怪,因为相对于仇人,我更恨家贼,更恨踩着自己家人的血爬上并不属于他皇座的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