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嬷嬷,孤最多也就在江淮待上三月,况且江淮一带天气本就温和,用不上冬衣。”
“殿下没经历过水祸,多带些保暖的衣裳总不会错。”
然后,颜莳就听她提起了往事。
“四十年前,江淮也曾发生过水祸,奴婢幼时的家便是江淮,因为水祸才逃难到京城,被人牙子买到容家,总算是得了口吃食,保住了命。”
说话间,她的声音都有些哽咽,“殿下别嫌弃奴婢话多,奴婢只是忽然想起往事有些没忍住。”
颜莳拿着帕子走到吴嬷嬷面前,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嬷嬷描绘着当年同样处在水祸中的江淮。
“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谁会选择背井离乡,只是当时的江淮在水患过后,又出了瘟疫,连粮食都买不起的时候,看病更是奢望,奴婢还记得当时逃亡路上随处可见无人收敛的尸体。”
四十年前,那时还是皇祖父掌权的时候,“江淮的官员就眼睁睁看着无所作为?”
“刚开始的时候,官府还会开设粥棚,加固堤坝,可时间长了官府也撑不住,朝堂的赈灾银两又迟迟下不来,再待在江淮只能是等死。”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僭越,吴嬷嬷噤了声,拿帕子擦干净眼角的泪花,开始给颜莳收拾行装。
颜莳指尖发紧,轻声道了一句:“这次不会了。”
像是承诺又像是保证。
吴嬷嬷没忍住又掉了几滴泪,她伺候殿下十多年了,女子又怎么,她倒觉得殿下比那些只拿俸禄不干实事的朝堂官员强多了。
夜深了,颜莳站在书案旁执笔写下了一封密信,为了稳妥地将赈灾银两运到江淮,她还要安排一件事。
次日,颜莳正要带人去清点银两,还未走出殿门,就听见一阵脚步凌乱的声音,敢在东宫冒冒失失的也就只有她的胞妹永安公主了。
颜莳面上终于带了些笑意,她站在殿外看着身着鹅黄色袄裙的小姑娘跑过来。
“皇兄!”
颜莳虚扶了她一下,轻声道:“慢点,别摔了。”
永安借势抓着她的袖子问道:“皇兄,母妃说你要去江淮,是真的吗?”
颜莳眸光微黯,轻轻点头,看来是母妃让永安过来劝她的。
她比永安大了八岁,还记得当时母妃得知自己又有身孕时有多高兴,寻了无数方子,只求自己能真的生下一个儿子,一连几月,她都没能见到母妃。
当时她还不懂,以为是自己不够用功才惹了母妃生气,后来她就明白了,但她从未讨厌过永安,反倒很喜欢看着她玩闹。
“皇兄要去帮那些因天灾而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已经快连饭都吃不上了,永安想帮他们吗?”
永安听后重重点了点头,“想!”
然后颜莳就看着永安将平日里最宝贵的玉佩从腰上解了下来递到她手上:“这个给皇兄,虽然永安舍不得皇兄,但永安也想帮他们,让他们吃得上饭。”
颜莳轻笑了一声,倒也没到要让她典当玉佩的时候,不过她还是接过了小姑娘递来的玉佩,总归是她的一番心意。
“那皇兄就替江淮的百姓谢谢永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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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吴嬷嬷的话,颜莳在临行之前去太医院挑了两位太医随行,还将太医院里晾晒的药材“洗劫一空”,宫里的贵人想要用药太过容易,不如让她带去江淮,也好多一份保险。
临行那天颜莳婉拒了皇帝要为她送行的打算,在天色微熹时动身前往江淮,因为身体原因,颜莳没骑马,坐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随行的除了两位太医,还有工部侍郎容凛以及户部一位员外郎名叫左杰。
另外还有一千禁军跟随,远看去确实声势浩大。
颜莳撩开车窗回头看了眼城门,她能接触到的朝政不多,内阁之中遍布阉党眼线,她也不知颜氏还能撑多久,与其安坐京城等死,倒不如去做些她身为太子该做的事。
这次随行的工部侍郎容凛和她算得上有亲,他出自容家旁系,这次跟来明面上是为了协助颜莳,但暗地里容家派他过来要干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容凛自持官位最高,又和颜莳有亲,刚过京城外十里亭就跑到她马车外求见。
颜莳手下可用之人甚少,所以只要他们不胡来,也不是不能用,于是她准了容凛的求见。
怎料容凛一看见她就开始“告状”:“殿下,臣有要事要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