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甚至几个人的力量都太小了,”孔楠的手指不自觉地抠着水池边缘,缓过来情绪,继续说:“据说她爸爸是银行高管,和校领导也有私交,连高有志都是她亲戚,之前的事全都被压得死死的。”
虽然听起来倒也没什么,但在平城这种小地方,这样的关系够用了。
“我们明天下午才放假,但只要她想提前走,随便和高有志说上一声,今天就可以收拾行李提前离校,没人敢拦她。”
“所以,我劝你别再做无用功了,没用的,老师、学校都不会管,还只会牵连到你自己。”孔楠说完长长的一段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眼眶是红的。
许熙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水池台瓷砖间的缝隙,开始洗漱。
回去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高晴和两个跟班都收拾着行李,许熙眼不见心不烦,回到自己的床上,拉上床帘,遮挡住外界。
她收回心绪,支起床上桌,打开小台灯摆在桌面,又从枕头下拿出笔记本和笔,打算静静心,列一个国庆计划清单。
1、运动会策划
2、去明山
她刚准备写第三点时——
突然,床帘从外面刷的一下被拉开了。
高晴站在她床边,胳膊还保持着拉帘子的动作,眼睛看向许熙的笔记本页面,一字一句念道:“运动会策划——”
许熙直接合上。
高晴完全没有侵犯他人隐私的自觉,上下打量了许熙一番,“你们班这项你负责啊?”
许熙按着笔记本,感到冒犯,她皱起眉:“有事吗?”
高晴也没介意她的冷淡,笑嘻嘻道:“熙姐,你帮我问问周允竞国庆打算做什么呗?”
她知道周允竞和许熙现在是同桌。
九班十班紧挨着,有什么消息一传就传遍两个班。
许熙平静地看着她,缓缓地说:“不知道。”
高晴愣了一下。
“我是让你问问……”高晴的声音戛然而止,反应过来什么,眼睛突然变大,瞪向许熙,“你不愿意是吧?”
许熙的耐心也耗尽了,无论是出于她个人原因,还是刚才看到欺负李欣怡然的那一幕,她都不想和高晴有任何交流,更不想帮高晴的忙。
她自认为自己不算个多有热心的人,但也决做不到与施暴者为伍。
高晴站在床边,宿舍的灯光从打开的床帘半照进来,许熙坐在阴影中,支着一张桌子,肤色冷白,面容寡淡地看着她。
高晴莫名心头一跳。
“行、行。”高晴索性撕破脸不再装,拉着行李箱往外走,放下一句狠话,“许熙,你等着。”
她的两个跟班连忙跟上她。
“砰——”一声甩门声响,两分钟后,上铺的孔楠从宿舍门上方的窗口结束向外面的观察,松了口气:“都走了。”
孔楠传消息的话音刚落,李欣怡就哭了出来。
刚才高晴几人在,李欣怡不敢有动静,见她们走后,才终于如释重负地哭出声,像一种发泄:“为什么我这么笨……我成绩真的好差……”
李欣怡的床铺在许熙对面,许熙躺在床上,听着隔壁的哭声,一秒,两秒,三秒。许熙坐起身,下床,走到她旁边。
李欣怡还垂着脑袋坐在床沿边,涕泗横流,许熙不会安慰人,只能沉默着从旁边的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她诧异抬头,发现来人是许熙,接过纸巾,嗓音仍旧抽噎:“谢谢……”
李欣怡看着眼前的许熙,想起刚才她和高晴临危不乱对峙的模样,说:“我真的很没用……只知道哭。”她平时遇到一点事也总是掉眼泪,“我从来没有见你哭过,你比我坚强太多了……”
许熙沉默着,慢慢地心想,也是哭过的。
许熙第二次见到周允竞,是在初中男厕所外面的空地。
有多少人经历过校园霸凌?或被抱团孤立,或被言语欺凌,甚至上升到肢体冲突……局外人或许很难体会到当事者的痛苦,但对当事人来说,每一次过程,每一天上学都是一场暗无天日的煎熬。
数据显示,国内霸凌的发生率为32.4%,许熙曾经属于其中。
初中时,她身材瘦小,性格内向,又不爱说话,整日里独来独往,在一些人看来属于“不识抬举”。
那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许熙已经记不清事发的缘由,但有些欺凌并不需要理由,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讲的?
——“要远离一些十几岁的青少年,他们正处于你路过瞟他们两眼都想上来给你两拳的年纪”。
那是一个冬日,下午放学时,她独自背着书包走出教学楼,却在半途被几个男男女女堵住,有本班的,有外班的,她被他们推搡着到男厕所外。
“见了我们为什么不说话?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