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多雨,连绵的雨温温吞吞纠缠了好几日才停歇,而雨后第一个艳阳天便轮到了端午祭。 五月五,圣人于兴庆宫三殿宴群臣,钟知微早早送走阿耶,装点齐全,带着妹妹也出了家门去赴宴。 此次端午祭正赶上国子监祭酒何隆母亲的寿辰,国子监祭酒什么身份自不必多言,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祭酒座下学子无数,因而即便他本人不至,主动来为他母亲祝寿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何宅正门处车马如流,钟知微看得分明,宴上来的多是未有妻室的年轻官吏们,这寿宴面上为庆寿,只怕实是为正值婚龄的何家娘子相看。无论这些郎君是单纯因着祭酒的面子而来,还是对何家的用意心动,总之这都正合钟知微的意。 宴席就设在何家庭院内,钟知微在交了拜帖和贺礼,同认识的娘子们寒暄几道后,终于落座。 “阿姐,刚刚回廊里的那个人,他是贺家那小子吧?!”将将坐下,钟袅袅便靠了过来,钟知微伸手将她推回原位,冷眼呵斥道,“坐好,这不是家里,别没规没矩的。” “但是阿姐,那个看着真的像……”钟袅袅坐在位置上还不老实,她身子是不动了,嘴巴却不停。 钟知微冷声截断她的话:“再继续的话,这个月的月例便没有了。” 此言一出,钟袅袅才安静下来。 钟知微无声叹息,临行前钟袅袅一直磨她缠着要来,钟知微本想着女眷间的交际往来这些种种,钟袅袅未来亦不可避,多让妹妹见识见识也好,这才选择带上她。现在看来,她只怕,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钟袅袅的视力没出错,贺臻的确是来了,可她此行可不是为了贺臻来的。 男席与女席之间隔了帷幕,但这帷幕质地轻薄,风一起便随之扬起,钟知微这厢正在失语,她眸光流转之间,却冷不丁同男席里熟悉的那人对上了视线。 只一瞬,两人重又挪开了眸光,今日不是第一次碰面了,回廊内擦肩而过时,他们都没有打招呼,更不必说现在相隔这么远了。 “胡兄,翰林内供职可顺利?” “那还用说,胡兄可是祭酒往日最看重的学子,他若都不顺利,我们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在座的诸位,哪个不是祭酒寄予厚望的?可别再这么说,折煞胡某了!” 男席这边,几个郎君吵吵嚷嚷围着胡均说个不停,因着胡均那处的热闹非凡,贺臻这头独身一人自酌自饮被衬的倒有些落寞。 贺臻拎起案上的那壶阿婆清,垂目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这酒他不喜欢,就跟这宴他不喜欢一样,若不是昨日里他阿娘勒令,今日他必然不会在这儿。 好在这儿来的人多,这么多莘莘学子,可不缺他这一个,左右礼已经上过了,等时候差不多了,就悄悄溜走,这是他早已想好的后路。 只是胡均那些人格外聒噪,他们聊的话题,叫他听了直犯困,所以即使这酒一般,他也一杯接一杯,不然只怕听着他们的絮语,他要睡倒在这宴上了,往日在国子监里,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类状况。 “你们注意到没有,那位也来了?” “哪位啊?” “皎皎明月,濯濯其光,那位啊。” 几人的话题兜兜转转,突又转到了钟知微身上,贺臻抬眼,遥遥与漩涡中心被提及那位对上了视线。 她率先移开眸光,贺臻也无谓地偏开了头,男席这边的讨论声未歇,他不知怎的想起了钟知微先前同他说过的话,她是为了寻觅一桩好姻缘才去的樊川猎场,而她看上的那位郎君,正是不远处这位胡均胡柏后。 学识一般,不及他,长相一般,也不及他,家境倒是不错,但是跟他比,倒也还差一段,至于这性子,无趣沉闷没意思,真不知道那位皎厉的钟家大娘子看上他哪点了。 贺臻盯着胡均,由上到下,细细打量,最后也没得出个什么结论来,不过这越看,他却越发觉得他的这位昔日同窗,今日格外不入他眼。 胡均似是有所感知,敏感地朝贺臻望了过来:“贺臻,看我做什么?!” 这位万年老二往日里一碰上他,就敏感的像只炸毛的孔雀,平日里正是胡均这个模样有意思,他才常常逗弄,可这回却也没那个心思了。 贺臻抿了一口杯中的阿婆清,懒洋洋回声道:“看你好看,多看两眼不行吗?你们都能看人家未出阁的娘子,还不许我看你两眼了?怎么着,入了翰林院,性子也变霸道了?” “你!”贺臻三言两语便气得胡均涨红了脸。 便生他还慢悠悠继续火上浇油道:“我什么?莫不是跟我搭话紧张,这还结巴了?倒也不必如此,这么多年的同窗情谊,无论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