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半,边塞的风是热的。
平日里,这地方十天半个月也不见人影,客栈赚的是过路商队的钱。
但现在,漫天黄沙里,客栈里里外外聚满了人,黄土筑成的客栈门外排着一个老长的队伍。排队的个个长得五大三粗,甚是潦草。
“排好队,莫打架。不然老汉就将你们叉出去。”维持纪律的人在客栈外面来来回回地巡逻。
懒得排队的人就在一边坐着喝酒。人群多杂,酒水一坛又一坛地喝完,客栈的伙计们在人群中穿梭,手里拿着酒水和牛肉。这里到处散发着酒香,肉香。黄狗在人群中穿梭,等着啃光的骨头扔在地上,连忙摇着尾巴出现。
有人说,三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照林绾看来,男人可比鸭子恐怖多了,叽叽喳喳呼来喝去。吵得人脑瓜子疼。
林绾刚闭上眼睛就被人一手拽住袖子,一声低沉地惊呼在她耳边激动。
“老大,血手狂魔,杀了妻家三十二人的在逃凶犯,此人毫无人性,穷凶极恶,我们这次势必要……”
林绾憋了一口气,要被王阿元这番话活活气死,熟练地抽回袖子,精准地吐出一个字,“蠢。”
也不看看这是什地方,贼首举办的聚集活动,她们两人身在贼窝,碰到凶犯不是稀疏平常?且这番话就算知道也要咽在肚子里,要是被人注意,那么伪装的身份很有可能就会被揭穿。
出身未捷身先死,即便要抓人,也要等到她们任务完成。
她沉默片刻,小声说道,“慎…慎…言。”
耳边清静下来,她刚觉得对方孺子可教,对方又在桌子下轻微地踢了一下。
啧,她猛地睁开眼睛,咬牙切齿,“王…王…阿元…”
还没说完,就见王阿元挤眉弄眼地往旁边暗示,林绾顺着视线往旁边那桌看去。
只见简陋的桌子旁放着一面卦旗,上书十文一卦,桌子上放着两坛酒,同桌的人反倒将酒坛放在一边,几个铜板在一人手上弹起放下落在桌上。算卦的人是个穿着道士衣服的年轻人,衣服上打了几个补丁。左手卜卦,右手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虽说打扮奇怪,但他长得好看,鹤发童颜,眉目弯弯,看着就像个可亲的得道高人,与此地画风格格不入。
林绾心里一凉,心里暗骂。
李今流,没想到在这个鬼地方还能遇见。
别以为带了假头发我就不认识了,若不是这回不能暴露身份,定要找他好好算账。
她忙盖好帽笠,招呼着王阿元,穿过人流。站到队伍最后面,想着早日进去,千万别和那厮碰见。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万幸的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临到中午,李今流依然坐在外面,摆弄着手里的几个铜钱,惊得旁人眼睛睁得硕大。
林绾暗哼一声,装神弄鬼。
队伍渐渐往前去,很快便到了她们。
登记处只有两人,一人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家伙,看着是个保镖。另一人是个老者,头发灰白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却横着三道疤痕,看着嚇人。右手从小臂处被断,空落落的袖子腋在腰带里,唯有右手还剩下四根手指,正不耐地沾着墨水。
“姓名,江湖称号,地盘大小,参加聚会人数,是否参加分金表演。说清楚即可。”
王阿元知道老大不便说话,挡在前面回答,“我老大,王大强,江湖人称草上龙,我叫王阿某,是老大的小弟,我们在浙江虎头山一代行事,这次参加人数就是我们两人,至于分金节目,没有。”
老头眼皮耷拉,轻瞄一眼两人装束,心里见怪不怪,这次来人大多都做了伪装,想来这两人也是,熟练地说,“为防止朝廷鹰犬混进来,这次活动不能伪装外貌,将你们的帽子,假胡子全部取下。为了活动安全,刀剑毒药一律不能带进去,清楚?”
王阿元愣住,支支吾吾不能确定,王林绾看去。
林绾听得清楚,心里犹豫,透过围纱往李今流那看去,却见刚刚还聚成一团的人早就散去,早就没了人影。
她慌着四处察看,这人去哪里,万一摘帽子被瞧见,那岂不是……
当!当!
面前的老头敲着桌子催促,“听见没有?摘下帽子!”
后面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吵吵嚷嚷说道,“都是江湖儿女,有什么见不得人。磨磨蹭蹭地耽误事。”
“娘们就是娘们,没事来参加什么比恶大会啊,该不会以为自己能胜出吧!哈哈哈哈哈!”
“一直不摘下,不会是朝廷走狗吧!”
此话一出,整个外面瞬间安静下来,王阿元脸色通红,支支吾吾,“胡说…”
林绾打住他的话,“摘…摘…下。”若不是担心被李今流看见,她倒是不害怕,她一个小小捕快,有几个人能认识。如今就盼着李今流不在。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拿住帽檐一旋,在林绾的错愕间,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