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身,很是严肃的跟他开口。“你现在说你不怕我,是因为我还是这个‘人’样子。”
等她蛇头蛇身,张口能吞下半个村庄的时候,该跑的还是会跑,因为她了解人始终无法克制源于本能上的恐惧。
“而且眼下贾府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不日我就会离开。”
辩解声戛然而止,呼啸的风都在嘲笑箫决明的落寞。
“哦。”他恍然大悟,竟忘记人家只是过客。自己孑然一身来到这里也就算了,单凭几日的相处就妄想对方会留下来。嘴角勉强扯出个微笑,箫决明想如果现在手里有面镜子,那里面的自己一定很难看。
“那就,再见。”二人异口同声。
另一边,四五个衙役不情不愿,口中怨声载道地搀着行动不便的贾茂走进牢房。沿路关押的凡人猜不到是谁到了这里还能有此排场,个个贴着围栏,驻足查看,向来冷清的地方竟也开始吵闹了起来。
“呦,这谁啊?不是贾老爷么,哪股风把财神爷吹这里来了。”讲话的人曾是岸上的帮工,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货品抛了出去,袋子里的米洒落一地。恰好被巡视的贾老爷瞧见,竟让他赔付连误工费在内的三袋米钱。赔不起就只能挨打,只因挨打的时候还了几句就被贾老爷扔到了大牢里。
听到来人是贾茂,远处被关押的人也纷纷起身向这边张望,看来受贾老爷压迫者不在少数。
“哎哟喂,贾老爷还能瞪人呢?走路不利索眼神还怪好的。”打趣声嘲笑声此起彼伏,再不加以管制恐生祸乱,“哐!哐!哐!”几个衙役大哥亮出佩刀敲在木栏杆上。
“都给我安生点!”
忙碌了一天,几人本打算将人安置好后,到哪个酒馆喝上一杯。没成想刚上好锁,身后就传来了簌簌的声音。
“我要见你们县令。”
看着站起来的人,吐字清晰,铿锵有力。几人面面相觑,这哪儿是刚才那个步履蹒跚的贾老爷!
少女梨花带雨,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
“小姐,早上府里就传你把老爷告上公堂,起初我还不信……”那时她正在后厨准备早膳,就听到刚买菜回来的家丁在一旁闲言碎语。“直到官府派人将老爷接走,我才觉得事情不对……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从衙门出来之后,白苗就注意到了远处翘首以盼的小莲。在贾府待的八年间,起初“做人”这件事对她太过生疏,人都道大小姐亲娘没了心智受到重创。是小莲陪在她身边,表面上她们主仆相称,实际她早就将小莲视作自己的亲人。
如今缘分已到,她能为小莲做的只有还予自由。
“瞧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小莲止住眼泪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家小姐为她擦去泪水。“小莲,我房间柜子下面的第二个匣子里,藏着你的卖身契。”
听到卖身契,刚忍住的泪水又一次决堤。“小姐,你不要小莲了吗……是小莲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白苗勾唇,表情温和。“不,你做的很好,很出色。只不过你不能做人一辈子的丫鬟,你得做你自己,小莲。”
她将自己这些年间存有的首饰赠予这个年轻的妹妹,愿人除去枷锁,来日方长。
明月皎皎,月光倾泻而下。小舍将玉簪和月冥珠一并摆到面前,而后陷入了回忆……
那日在回廊亭,白苗问自己可是想到了谁?
“是有一个呆子……可惜已经死了。”她将杯盏放下,脑海里浮现出当初自己听不懂的那些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没有二心,修道之人作为天地之间的传接者,自然要对万物生灵一视同仁。人不清楚以何身份、为何来到世上,妖也一样。”
有个呆子那么信任自己,自己却了结了他的道。
“小舍姑娘,可曾听说过月冥珠的传说?”
月冥珠的冥意思是通灵的冥,传闻此珠可以招魂养魄,与人生前有关的物件,月圆之夜置于月冥珠旁,珠光闪现它自会带你寻得其残魄。
三百年前,夜广白身死,为不让其灰飞烟灭,她散去了全部法力。再之后,就是三百年后的事情了。迟迟不肯驱动月冥珠,就是怕那人早已不复存在。珠光不见,她恐要再一次承受泣血之痛。
小舍摊开手掌,用内力将二者升到半空,伤也好,痛也罢,再多一次又如何。夜幕之中青色的光芒汇聚成线缓缓流入月冥珠之中,可珠子始终没有反应。原来希望破灭是这种感觉,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泪水打湿了眼眶,面前一片模糊。心灰意冷之际,月冥珠绽放出淡淡微光,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