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葫芦灌下一口酒，哑着嗓子道：“能迷路到这儿，也是不容易。”
丛梨噎住，她也知道迷路很丢脸，但被人这么直白的嘲笑难免憋气。
男人却自顾自越过她往前走，慢吞吞道：“这里是姜家祠堂所在，设了迷阵，除了姜家人，没人能走出去。”
原来是设了迷阵，怪不得她跳上树顶也辨别不了方向，看来有这迷阵在，那她就算御风御剑，也不一定能飞出去。
丛梨急忙跟上瘸腿男子，道：“既然小哥是姜家的人，想必一定能走出去吧？”
邋遢男子闻言转过眼来看她，似笑非笑：“谁说我是姜家人了？莫非在客人眼里，姜家的仆人也能算是姜家人了？”
丛梨：“……”
她其实很想说对这人说，你见过有哪个仆人呛主家客人呛得像你这么不客气的？
但她不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丛梨还是懂的。
许是丛梨憋屈的表情取悦了男子，他仰脖又喝了一口酒，懒散道：“我是这里的守墓人，现在要去祠堂里干活儿，你要是能等，就跟着我，我把该干的差事干完，自然会送你出树林。”
这种理由，显然讲出来就是不给人拒绝的，丛梨收拾好心情跟在男子身后，立刻发挥她与人为善的特长开始和对方搭话。
“原来小哥是守墓人啊！难怪如此与众不同！”
邋遢男人沉默。
丛梨再接再厉，“你要去的祠堂离这里远吗？”
男人继续沉默。
丛梨：“对了，还不知道小哥尊姓大名呢？”
男人瘸着一条腿本就走得不算快，听到这儿索性停下脚步，“客人，没有人说过你很话痨吗？”
丛梨：“……”
她也知道自己的话着实是多了些，可这地方越走越阴森啊……
别跟她说什么身为一只妖怪怎么还能怕鬼，她害怕的根本不是鬼，而是这种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窥视着的感觉。
唉！也不知道上次陆烬给她画的那道符还管不管用。就是说，有鬼可以，但别太多，多了真的经不住，实在不行大家也可以直接现身真刀真枪干一场，只求千万别突然蹦出来，吓死妖不偿命啊……
“叫我老曲就行，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张口闭口小哥，也不看看自己才多大年纪。”
男人说完转身继续朝前走。
这一回，丛梨没有再吭声了。
主要是她觉得，年纪轻轻这四个字放在她一个五百岁的妖怪身上，怎么听怎么别扭。
或许她这个年纪，在“人”前应该稳重些？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半刻钟，一座掩映在在松柏古木间的肃穆建筑出现在面前。
老曲从怀里掏出一把半尺长的铜钥开了院门，慢慢领着丛梨朝院子中央的正堂走去。
黑漆古朴的大门被推开时发出沉重的吱呀声，黯淡的天光勉强照进祠堂内，丛梨看到了一排排乌漆漆的灵位。
这里似乎经年累月地燃着长明灯和线香，但却仍遮不住空气里那股沉积了多年陈腐的木质味。
老曲让丛梨在外面等他，自己从院角的石井中打了一桶水拎进正堂。
他拖着一条腿，动作也算不上利落，难得的是做事既认真又仔细，丛梨看着他将里外都打扫了一通，又绞了湿布巾把供案上的木牌灵位都擦一遍，然后再用干布巾擦第二遍，最后再将每个灵牌都抹上一层桐油。
丛梨无事可干，索性依在门边看他忙上忙下。
一切收拾妥当后，老曲提着水桶跨出门，冲丛梨抬了抬下巴：“走吧，我送你出阵。”
丛梨回过神，低低嗯了一声，安静地跟着他走出祠堂。
老曲带着丛梨在树林里七拐八拐，不一会儿，密林前方便出现了一处透出光亮的出口。
一路上，许是丛梨异常安静，老曲差点怀疑之前那个一路聒噪的小姑娘被调了包，好几次扭过头去看她。
但他也不是多话的人，即便心里纳罕，也懒得去问。
朝前指了指密林出口，老曲没什么表情道：“从这里出去，往前直走在第二个路口朝左拐，就是这一片的仆侍房，你随便找一个侍女领你回玄心院即可，我就不送了。”
丛梨抬起墨黑的眼，问道：“你不出去吗？”
“出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老曲半睁开迷醉的眼，道：“谁跟你说我要出去了？我啊……就住在这里面。”
他说完拖着那条瘸腿转过身慢慢往林子里走，抬起没拿酒葫芦的左手背对着丛梨摆了摆，慢吞吞道：“快回去吧，小姑娘，别再迷路了。”
丛梨没再说什么，只按着他的指点朝仆侍房走去。
暮色黯淡，仆侍房的方向远远亮起了一片灯火，丛梨的脸上却难得挂上了几分凝重。
如果她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