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年才18,瘦瘦小小的,看上去和刚及笄的少女没两样,面色苍白唇色浅淡,拉着衣角撒娇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可怜模样。
徐素锦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走过来带点怨气地戳戳宁桉的脸颊,“你啊你,才刚好多久,就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你知道我在刘夫人尸体上翻到那本大学和你的亲笔信的时候,都快吓晕过去了。”徐素锦满脸神魂未定。
宁桉被人捏着脸,笑嘻嘻地看向自己这舅母。
徐素锦本是官家小姐,与隆狩帝少年夫妻,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颇有手腕。
于宁桉联手后,元叶生曾经苦恼于怎么把这册子送到隆狩帝手里。
直接送肯定是不行的,他无凭无据的,拿什么来保证这册子不是自己虚构的?
更何况,宫里未必没有刘恒的人,保不住东西还没进宫,自己就先被人挫骨扬灰了。
可把东西交别人献上去也不行,元叶生还等着靠检举之功将功赎罪好逃了死刑呢。
最后,还是宁桉给他出了个主意。
把东西藏到刘夫人那,借刘夫人之手献上去。
金石散的事牵扯到了户部,就算隆狩帝有心想放刘恒一把,却是一定不会放过威远侯夫人。
在对方是侯府遗孀的情况下,由中宫皇后徐素锦出手,是最恰当的方式。
彼时宁桉已经做好被绑架的决定,百家报的布置也同步开展着。到时候满城风雨,以徐素锦谨慎稳妥地作风,定然会仔细搜尸,然后发现《大学》,亲自交给隆狩帝。
如今她还能好好地坐在这,宁桉心想,那就是事先所有的设想都好好地,这一环扣一环地施行了下去。
唯一的问题是……
“舅母,”想到这,宁桉略带几分心虚地开口,“舅舅那——”
徐素锦好笑地瞅了她一眼,“你现在知道怕了?早时候算计你舅舅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还有今日?”
若是刘恒叛官一事没有被捅出来,宁桉被绑架,放出风声逼迫隆狩帝这事,就是犯了大忌讳,就连徐素锦初听说的时候,也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舆论一起,那就是把隆狩帝架在火上烤。
救吧,这因亲逼贤的名声,能让隆狩帝前十几年的战战兢兢日夜为公的努力白干,史书上能把他喷成个千古昏君。
不救吧,难道就真看着自家亲侄女生死不知?
再往深处想想,宁桉病了多年,好不容易好了点,就因为他的犹豫,人没了。昌仪公主会怎么想,十余年来镇守边关的宣武大将军又会怎么想?
徐素锦神色晦涩,要知道,她的这位姑父,因着陛下担心他拥兵自重的戒备心,已经多年不得踏入京都半步了。
赵家的钱,宣武将军的武,昌仪公主的权,与至高无上的皇家,这么多年来,只能靠着宁桉这一位共同纽带,维持着晦涩难懂的平衡。
想到这,徐素锦叹息一声,蹲下身悲哀地看向宁桉,“桉桉,我,虽然不妥,但是我还是想请你,别怪你舅舅,他……”
“舅母,”宁桉打断了她的话,主动握住徐素锦冰凉的手,“我知道的,坐在皇位上时,皇帝本人就不能单纯地成为一个亲人,一个爱人。”
“天下才是他最应该考虑的东西。”
宁桉认真地说,“比起历史上那些昏君,不,甚至是与大多数帝王比起来,舅舅已经做得够好了。”
前朝留下的伤,岂是一日两日能治愈好的?
战乱、疫病、民生……这么多年来,隆狩帝能生生拖着建在废墟上的王朝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宁桉心底,他已经算是一个,贤明的帝王了。
舍己为人这事,嘴上好说,真正做起来,谁能做到?
朗月郡主的存在,已经是这位帝王心底,难得的偏宠与例外了。
论起来,阖宫的皇子皇女,谁的恩宠,能比得上她半分?
宁桉已经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