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雨的屋顶,发霉的被子,冷掉的食物,是辛夷十岁前的全部。
但她偶尔也会梦见一条黑金色的龙,在陌生的世界带着她遨游,并与她做下了一个约定。
梦醒了,便忘了。
那时候她还没有名字,身边的人都叫她夭夭,夭折的夭。
海边的村庄,总要在灾年献祭一个女孩出去平息“龙王”的怒火。
辛夷就是这个女孩。
她只记得有人撩开了她的衣角,露出了挂在胸前的黑色龙鳞。
于是她替代那个人的女儿,成为了这一年的“新娘”。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没有娘亲临终前的那封信,她人生的终点就是海里的一具无名尸体。
但她是所有被献祭的女孩当中最幸运的一个,因为她有一个爱着她的娘亲。
没有学过武功的普通人在见到屋顶高的黑蛇后就被吓破了胆,做不出任何阻拦的动作。
被半夏师姐带走的那一天,辛夷延迟的感受到了来自娘亲的爱。
她在跌落谷底的时候,得到了来自爱的援助。
对于辛夷来说,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美好的情感。她因为爱获得了新生,走出了困住她的囚笼,不会永远留在冰冷的海水中。
早在山间的时候,她就了解了海之魔神的事迹,也清楚了那些女孩的境遇。
如果一个女孩的结局早已注定,她的家人又不爱她,她本身也没有任何价值,那只要保证这个女孩能活着就好了。
活到“出嫁”的那一天就行。
辛夷看着女孩澄澈的眼睛与白净的脸庞,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她想要拯救这个女孩,就像从前半夏师姐拯救自己一般。
想到这里,辛夷蹲下身,与女孩平视,轻柔的为她整理了有些凌乱的碎发,安抚女孩忐忑的内心。
她看向摩拉克斯,对他露出了极其明媚的笑容,周围的氛围也在感染下温软了许多。
“谢谢你,钟离先生,”辛夷转头看向女孩,问道,“你叫什么呀?”
她的语气与表情都是温和的,女孩却低下了头。辛夷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她看向女孩的娘亲,在对方点头后带着女孩走远了一些。
“悄悄告诉姐姐好不好,”辛夷对她眨眨眼,随性地说出了自己的经历,“姐姐以前的名字也不好听,是一个人随便取的。”
她拿起一根掉落的树枝,在草地上写了个“夭”字,“这个字读夭,夭折的夭。”
“我也是被选中的新娘,但我因为娘亲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她救了我,给了我一个新的名字。”
辛夷握起女孩的手,触碰自己腰间的纹身,“我现在的名字跟这朵花有关。”
她的手里出现了一朵辛夷花,别在了女孩的发间,“以后叫我辛夷姐姐就好了。”
女孩的手触碰到了娇嫩的花瓣,对上了一只蝴蝶。她指了指身下的这片草地,在辛夷的耳边轻声道:“我叫小草。”
青绿色的草地被微风吹起一阵波浪,一如女孩砰砰的心跳。
即便她的娘亲为她据理力争,却也无法抵挡来势汹汹的恶意与想要拉着她们一同沉沦的想法,她的名字,只能是草。
草是随处可见,随手可丢的植物,就像她的命运一样。
“我恰好学过一首有关草的诗句呢。”辛夷看着这片草地,极其顺畅的背出了一首诗。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说明你能长命百岁,活得比你讨厌的人都要久很多,”辛夷认真的解释这首诗的意思,继续说,“但我觉得,你还是不喜欢这个名字。”
“就像夭也有别的意思,但我也不喜欢。”说完这句话后,辛夷发现女孩的眼睛明亮了许多,她的小手很轻地揪了一下袖子,期待地看着辛夷。
“辛夷姐姐,你可以给我取一个名字吗?”女孩从辛夷的腿上跳下来,仰头看着她。
女孩就像是捉住了希望一般,从山坡旁边摘了一朵白色的小花,递给了辛夷。
“求人帮忙要支付报酬,我可以先用这朵花来抵一抵吗?”
带着银链的手接过了这朵白花,辛夷开始在脑内搜索有什么好听的名字。
她看着草地与手上的清心,脑子灵光一闪,拿起搁置在一旁的树枝,唰唰地写下两个字。
“曹清,这个名字怎么样?”
辛夷对上了女孩懵懂的眼神,耐心的给她解释。
“曹与草的读音相似,这代表我希望你可以拥有草的特质,但又脱离它的束缚,走出属于自己的人生。”
“清取自你刚刚摘给我的小花,它叫清心,只开在很高的地方。这个字本身也很好,有清明,清澈的意思,就像你的眼睛一样。”
女孩,也就是曹清,专注地看着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