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一切都开始失控。
首先是丈夫的失联。这不算在你的意料之外。尽管以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你却自然地认为这会发生。
也许是因为……尽管他看起来变化很大,你还是有些了解他。每次在情绪失控的边缘,他都会选择独自消化完,才去面对你、面对其他人。而当时他显然到极限了。
但是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猜测依然会让你觉得疲乏不安。
其次是网络与电视上的恶性案件忽然变多。手机里的信息密集地弹出:
「五位中学生竟手牵手跳河?!背后真相是……」
「公交车失火!二十三人受伤,五人死亡,还有七人生死不明!」
「大雨之后,山坡泥土松散,两具尸体裸露在外」
「一中年男子冲入小学连砍四十七人。经调查,原来……」
「商业街二十层高楼倏然倒塌!路人将这惊险一幕录下」
「一家四口服毒身亡:自杀?谋杀?」
……
屋外的狂风更猛烈了。这样的天气已经持续了五天。如今雨小了些,但却更猖狂,如冰珠一般又冷又硬,攻打在玻璃上。
你蜷缩着,用灯光和毛毯来驱散黑暗与寒冷,以及你微弱的惶恐。
你莫名感觉,这个世界在崩坏。
这也是最后让你觉得走向失控的地方——那些乱七八糟的极少数事件发生到了你的跟前。
前排某一家有学生在家中做化学实验导致爆炸,奶奶身亡,自己重伤。轰鸣响起的时候,你差点以为是地震了。耳中的嗡鸣持续了很久才停歇,到现在屋外禁止通行的围栏和命令也还没被撤去。
右侧某一家爆发了巨大的家庭斗争,父母发现他们的一双儿女在背地里保持着隐蔽的情侣关系,抓到后教育不悔改,从拳打脚踢上升到械斗。最后听说长子负伤携带幼妹逃跑不知所踪。气急败坏的父亲挨家挨户地找人,但若但凡听到有人在议论他家中的不良事件,他就会伸出拳头威胁对方闭嘴——这会还蹲在局子里反思。
犹记得对方那恨不得冲进你屋子里强行一间间搜索的模样,你由此感觉到了一些人身安全上的威胁。于是你相当随便地敷衍了几句,隔着院子里的铜门断然拒绝。
后面一家长辈突然发了疯,在家里乱摔东西,好几个人合伙才勉强控制住。
还有一件事:你总感觉……好像有谁正在暗中窥伺着你。而且那目光还如影随形。
为此你反复查看了家中和小区的摄像头,并向物业提出希望提高安保措施,因为最近实在不太平。
……到底,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
你联系了其他亲友,询问他们最近的状况。你考虑换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居住,或者有人陪伴。
但是发去的信息石沉大海,电话即便通了,信号也断断续续。
昏沉的天,浑噩的云,穿不透的黄灰薄层,焦躁的风声,一场不肯落幕的特大暴雨。
你孤独地窝在空旷的大房子里,好像整个世界其实只剩下你一个人,没有回声。
而后,你听到了和黄铜门相连的智能识别提醒:访客来临。
是谁?
你询问两声,没有回应。
……是那个藏在暗中的人吗?终于忍不住要出现了?
……又或者,是你的丈夫?
沉思片刻,你翻出消防斧拎上,临出门又抽出伞,匆匆忙忙撑开。逆风压得你寸步难行,你狼狈而警惕地慢慢向外靠。
太黑了,又是密雨,你什么也看不清,开启了院内的藏地灯。
门外,一双男人的皮鞋,水流沿着轮廓蜿蜒四溢,漆黑不透光的长雨衣。微光照过去,像蟒蛇的皮。再往上,他的脸藏在雨衣与阴影里。
你刚要出声,三个藏地灯不规律地闪了几下,就突然一齐熄灭了。接触不良?
你讨厌这个损坏的时机。
对面,雨衣人慢慢蹲下身,苍白瘦长的手指将什么轻薄的东西从门下推了进来。
“什么?你是谁?”你勉强在风中站稳,雨中大声问,“有什么事?”
雨衣人什么也没说,一边收回手一边往后退去。
“是你吗?白鸟?”你越靠越近,试图辨认清他的身形,“为什么不说话?”
刺啦一声,藏地灯重新点亮。
光射到门外,没有任何人。
你小心往四周张望了半天,只有隔壁的猫从隔断墙上狼狈一跃而下,闪过消失。
你犹豫会,还是低身下去,看雨衣人究竟塞进来了什么东西——一张湿透的纸条,上面压着一块形似宝石的树脂、一个小盒子。
你捡起来带回了屋。
树脂是高透明的天蓝色,里面无规律地封了一些白色小月牙似的东西。你觉得眼熟,但一时之间没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