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鼓励道:“加油啊大侦探,我等你的好消息。”
他却一下停住了。他低头掸了掸身上没一点图案的黑色T恤,不断调整领口,又抬起脸,单侧酒窝深陷,像单薄又松软的面皮上被人戳出的:“真的像侦探?”又摸了摸眼下,很在意地说,“是不是还缺了单片眼镜?”
你一边笑,一边肯定他:“简直就是侦探的代名词。”为什么有的人都这个岁数了,还能这么幼稚呢?
你托着腮想。甚至笑的时候,还是那么可爱。
于是你装模作样地打量他,配合他的表演,吓唬道:“小心一点,不要被她发现,不然她会报警把你抓进监狱。”从几年前起,他就时不时会突然扮演某个角色,连生活细节都一起改变,说一些稀奇古怪的、毫不现实的话;但没过多久,又恢复正常:就像他昨晚坚称猫会变成人一样,短暂地沉浸在又一个他突发奇想的设定中。
你曾在他回到正常样子的时候问过他这件事。他笑着凝望着你,像半轮黑夜里沉寂的月亮。你以为他要说出什么让你担忧或者悲伤的话,但他却紧接着向你眨眨眼,幼童似的趴在你怀里,哼哼唧唧道:“我才五岁,五岁的小孩最喜欢过家家。”
你拎住他的耳朵,啧了声:“那我六岁,你得叫我姐姐。”你踢了他一脚,“去,快起来,给姐姐买衣服。”
说起来,他十三岁的时候还说要当个童话作家,像王尔德一样。只是最后学了计算机,要不是进了现在这家公司,说不定会因为996而快速秃顶。
他的想象力从小就很丰富。虽然没像现在这样说得煞有介事,但也有很多新奇的迷你小故事,更多时候只是几句话的组合,却总让你听了一个后,还想再听一个新的。
大扫除结束没多久,他就换上了一套夸张的侦探全装,带着单片眼镜和装饰品大烟斗,风度翩翩站在门口,向你点头颔首。
你向他招手道别,十分钟后,又重新打开门迎接他进来。
你欠了欠身,问到:“白鸟侦探,您的案子进度如何?”
他的脸上挂着一抹神秘的微笑,放松道:“解决了。”
你关切地问:“赵太太真的有问题吗?”
“也许没有。”他耸肩,“又或者邪恶的首领发现了我们,但还没找到关键,不想暴露自己。总之,一切进行得很轻松。”
他的侦探游戏持续了好几天,保持着每天五杯咖啡、五小时睡眠、要求一切整洁又讨厌大片纯白色、还无法忍受特别明亮处所的奇怪习惯,甚至在签名时都顺手写上了一个奇怪的英文名。不等你认清上面的字,他就紧张涂掉了。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正常,你们按照计划去北方看极光。
那里的夜空明澈,繁星漫天,你拍了很多漂亮的照片。你们去了两周,骑马野营,体验一切在城市里难体验到的事。等一回到家,就瘫睡了整整十二小时。
你起床的时候,丈夫还在沉睡。你吃完早餐,窝在客厅打游戏,突然想起今天是周一。
赵太太没来找你。也许她是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你买了好些礼物,其中有给她的一份,便打了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在家。
电话打通了,但接的人不是她,是个男人。男人自称是赵太太的儿子,遗憾地说,赵太太前天摔了一跤,引发了之前的旧疾,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暂时不方便探望。
“居然发生了这种事……”你吃惊又为她感到忧愁,“希望她能好起来。她在什么医院?等她好一些,我再来看看她。”
男人婉言谢绝了:“我妈最喜欢漂亮。待在医院的样子不大体面,她是不愿意见人的。所以……”
赵太太是这样的人。你接受了他的解释,虽然担心,又实在做不了什么。
挂了电话,刚好丈夫正走下楼来。你像他诉说了赵太太的事,叹气道:“实在是命运无常,太突然了。”
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懵懵然看着你:“嗯……那还真是不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