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落景哥哥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他们五岁起就开始书信往来,而从十岁起,他每年都会上梵净山与她见上一两面。
这次父亲去世这么大的事,落景哥哥却只寄来一封信叮嘱她上京小心些。等她到了京城报去平安,竟然也只是寄来只言片语。
商贾……
可是家中背负巨债自顾不暇?又可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还是他遇到了什么危险?
她可有能力帮上他一些?
至于娘亲说他骗她……
她的过往如白纸一样简单,又有什么是值得骗去的,落景哥哥定是有自己不能言的苦衷。既然信拿不回来,田簌和也不执着,自己再悄悄修书一封也是一样的。只是,娘亲的态度,多少令她难过。
若是爹爹在,一定会支持她。
天边,晚霞似仙子的裙摆拖曳过云层,美不胜收,却无人欣赏。
慈宁宫中,小叶子小心伺候皇帝与太后同膳。席间无人传唤,他便默默候在门边。
等晚膳过后,宫人上一些点心水果,太后取下护甲,亲手剥开一个贡橘递过去。小叶子暗暗瞟一眼,皇帝伸手对着暖炉烤火,没有接,太后便笑着放回瓷碟,倒也不似生气。
小叶子敛下眼皮,当作没有看见,听见陛下语气冷淡开口:“母后若无别的事,朕就先走了。”
太后叫住,打趣道:“怎么?在母后这里多坐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哀家记得你小的时候就爱来哀家跟前看哀家,怎么大了反倒生疏了。”
陛下用讥讽的语气道:“这里没有旁人,母后何必与朕演母慈子孝?”这话令小叶子把脑袋埋得更深些,生怕引火烧身。
太后则惊诧极了:“皇帝你这是何意?你可是怪哀家不要你娶盛月斋?哀家没有别的意思,哀家只是觉得那盛月斋年纪太小,担心她伺候不好你。”
陛下越发嘲讽:“太后莫以为朕不知,你巴不得朕娶一个与盛平伯毫无关系的人。”
太后亦沉了声:“皇帝慎言,有些话不能乱……”
陛下咄咄逼人呛声:“让朕猜猜,太后今晚是想打亲情牌,要朕放过临王?”
温暖的室内陷入静谧,只有炭火时不时发出一声“哔啵”。小叶子连脚趾都是扣紧的,只想站成一颗毫无存在感的观赏树。
良久,太后端起茶盏喝一口放下,恢复平静:“既然皇帝提到临王,那哀家不得不说,你对他何必斩尽杀绝?眼下战事告捷,他也已被你拔除羽翼,翻不起什么风浪了。你不如留他一命,也好挣个贤名。”
小叶子却是感叹,若非临王起兵造反,陛下也不会取他性命,眼下临王生命垂危,而陛下的人还在对临王执行追杀,太后如何不急。
陛下对太后的话不置可否:“贤名于朕有何用?母后,您自小教朕斩草要除根,如今却要朕放过临王,实在令朕费解。”
太后的语气里增添些许疲惫和无奈:“你别忘了,临王到底是你的兄弟。”
“兄弟?”
陛下仿佛听了什么笑话,朗声大笑,这笑声在小叶子听来却是毛骨悚然。
“母后,是您忘了,朕是君,他是臣。临王的父亲是已故六皇叔,他的母亲是尚在人世的六皇婶,与您有什么关系?与朕又有什么关系?就算要求情,也轮不到您。”
陛下这话一出,太后却没有再反驳什么。
小叶子暗地里想,当然有关系!
临王其实是当今陛下的胞兄,只是在陛下御极时就过继了出去,所以太后才会如此为临王说话。
可惜的是,往日的母子情分并不多,因为太后当初支持临王。
临王被赶出京城那日,也是陛下登基那日。首辅大人头捆白巾上朝,指责陛下“不孝不悌,不配为君”。
陛下大怒,要贬谪首辅。
首辅却仗着亲舅的身份,激言陛下有本事就杀了他。
那日,陛下头疾发作,血溅三尺。
暴君之名由此而来。
夜已深,小叶子见皇帝撩起衣袍是不打算再留,忙快步掀起帘子。
太后却突然起身追至陛下身后,丢弃掉太后的尊荣,苦苦哀喊:“岐儿,你就放落景一命,母后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