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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我告诉国文,我是背着丈夫偷偷跑出来的,叫他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他很果断的答应了,说了一些什么女性自由的话,我也没有心思听。
到了工地,里面都是些男人,这点让我感到很不适。好在国文看出了我的难堪,叫我放心:有很多人也是带着媳妇来的,晚上男女分开住。听到这里,我才稍微放下心来。
我和另一个叫杜鹃的妇女在厨房干活,她很热情,说终于能来个人作伴,“以前守着那群男人,还真不自在。”
我一直笑着应承,也说不出什么合适的话。就这样在旁边洗菜、切菜,替她打下手。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还没有被褥,杜鹃说太晚了出去不安全,我们两个就先挤一挤,明天再出去买。
住的地方要比上一个好,是个单独的小屋子,里面有两张小床,只有我和杜鹃住在这里。
杜鹃是工地上一个叫志强的媳妇,她来这里有好几年了。本来她一个人也能忙活过来,但是如今怀孕了,就不好再过度操劳,所以才招来了我。
我一时有些惊讶,来的时候竟然完全看不出来。
第六年 6月18日天气:晴
在这里,我逐渐开始接触不同的人,心里的忧伤也随之淡化。和他们说一些家常琐碎,或是潮言绯闻,越来越有了过日子的乐趣。
但天性不爱交谈的我,只愿在这之中周旋,却并没有乐趣参与。有时候国文会来找我说话,我也只是问一句答一句。并不是我对于过往耿耿于怀,而是我不知道我的快乐,会不会导致彼端女儿的悲伤。
或许是在女儿丢失的那一刻,我就失去了快乐的资格,我无法选择抛弃她,而独自奔赴美好生活。我的人生里有这么一道坎,虽然时间不会让我继续停留,但它永远会留存在那里。
这段时间,国文也经常帮我打听女儿的下落,他问遍了来自天南海北的工友,得到的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人坐车跑了,哪里还能再找到?这话我心里也清楚,可是就是不愿意甘心。
就在我以为日子可以这样胡乱过着的时候,又迎来了一个世纪难题。今天给国文打饭的时候,我的心里萌生出一股强烈的渴望,这是与生俱来对爱的渴望,我无法逃避。——更多的是我知道,他也期望着我。我虽不是什么貂蝉昭君,却也是个风华正茂的女子,他一个老光棍,没有道理不惦记我。
可是现在我还是别人的妻子,虽然已经名存实亡,但只要还在一起,就不能做出违背人伦的事情,否则就没理了。人什么时候,都要讲理。
是啊,人什么时候,都要讲理。这是奶奶常对我说的话。相比起来,我和奶奶相处的日子太久,许多道理都是从她身上学到的。
小时候我们家已经有了爸爸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所以不会有人欺负我,更没有人欺负奶奶。这个时候,我们村就显得无比和蔼,邻里谦让,兄友和睦,是我至今怀念的日子。
在我懵懂无知的时候,奶奶第一个教我的,就是要守理。她说:
“别人打你一巴掌,就欠你一巴掌,你什么时候还都是理。”
那个时候虽然不太理解,但也知道这是奶奶一贯的作风。
以前朱刚在我们家地旁边栽柿树,奶奶当时一句话不坑,反而是在那柿树长了七八年,奶奶趁夜把它砍了。隔天朱刚上门来闹,奶奶就说:
“这是我家的地,我嫌它碍眼,想砍就砍。”
朱刚说:“你不愿意可以早说,为什么好好的一颗柿树,等它长大了你给砍了!”
奶奶说:“之前愿意,现在不愿意了,那毕竟是我家的地。”
众人都判:“这话不赖,你把树种到别人家,砍了就砍了呗。”
朱刚自知理亏,也只好悻悻离去。
这件事奶奶对我说了不下十遍,我早就听厌烦了,她却仍乐此不疲。虽然至今我还做不到奶奶那种不凡的气度,但在成长的道路上,她确实是我罕有的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