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表情。
余知予没再继续追问下去,钟原也稍稍松了口气——他最怕给余知予听到的,其实还是那场车祸。不过现在看来,她好像并没听到那些。
虽然钟原更加希望刚刚的猜测和推断就只是个巧合。
他还记得丁大亮劫持沈未时说过的话,还有后来突然出现的那份关于那场车祸的资料,这些线索,完全可以拼凑出一整个有理又有据的事件来了;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承认,他不甘心这个和自己本“该是很好的朋友”的沈未,会参与到制造了当年的那场可怕的车祸。
钟原转脸与许菱对视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余知予突然猛地把手从钟原手中挣脱,她蓦地转身,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钟原也瞬间明白了过来,他小跑着边朝副驾驶的方向跑去边转头对许菱喊着:“那个……我们先走了,等……回头给你电话!”说完,拉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迅速坐了上去。
许菱还没来得及回答,钟原的车尾灯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那片沉寂的夜色中。
车子快到几乎要飞离路面一般,路灯下的树影根本来不及映进车窗便被无情地抛到后面;安全带未系的提示音不厌其烦地“嘟嘟”地响着,声音也苍怆得有些刺耳。
钟原知道这种被愚弄被欺骗的感觉,也就理解余知予此时脸上怨忿的表情。他静静地坐在一旁,左手轻轻地攥紧了手刹。
车子毫无悬念地最终在医院门口停住,钟原甚至已经想好了待会儿可能会发生的所有的可能性画面。
但是余知予却没有马上下车,她只是抬头远远地朝沈未病房窗户的方向的死死地瞪了很久;那如水的眼中早就没了眼泪,却仍旧难掩忧伤,鼻息缓缓归于平静只是略沉重了些,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把它攥的“嘎吱”作响。
那扇窗户安静的只是亮着,白冽冽得像天上此刻的月色:今晚,看上去是个难得的晴好的夜。
她的理智,真的远远超乎钟原的想象——大约两分钟之后,她再次发动汽车,驶离医院大门。
滂沱的大雨伴着雷声从子夜开始铺泻而下,将大半个安静睡着的尧市浇了个彻头彻尾,几个小时前晴好的夜色也被击退得措手不及。
深黑的夜,寂得只闻雨声。
大雨极认真地把夜色织成了河,仿佛要冲走所有秽暗阴鸷一般。
此刻,怕也只有缩在椅中的余知予没被这大雨影响分毫了:从医院回来之后,她就一动不动地蜷在了那里;窗外的雨点便负了气,用尽全力把玻璃砸的“啪啪”作响。
透明的玻璃将杂乱肆意的雨幕隔在落地窗外,熄着灯的房间里,借着时而密集的闪电,钟原隐约看得到余知予眼中的悁愤逐渐变成一种略显凄冷的不安,像折了帆的船,在浩瀚的海面上,绝望又慌乱地漂着。
二人都是一夜未眠。
后来雷声息了,雨也止了。远处的海平面上弹起一抹鱼肚白,静俏地夹着微赤的朝霞。
钟原看了眼整夜未动一下已经憔悴不堪的余知予,起身将她抱起,朝卧室走去。
她轻得像只小雁,一只羽翼未丰却又不得不昂首面对风雨的小雁;隔着轻薄的衣衫,钟原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的体温,和那种因为瞬间被安全感包围的,非条件反射式的战栗。
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回忆仿佛经过堤坝有了落差的洪水,毫无秩序可言地粗暴地涌入她脑海中;最初的愤怒变为惶恐,后来就逐渐成了莫名的不安。
钟原把早餐轻轻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柔声叮嘱她吃完才转身离开。
余知予突然翻身下床追到了门口,在钟原打开房门之前,冰凉的小手覆上了钟原的手背。
那是种失了血液般的涩凉。
钟原一惊,停下了脚步。
“如果……他接近元盏真的是有目的的,你会怎么做?”余知予怯懦地开口,声音很低又微微颤抖着,听上去竟不像是在询问,倒像是在祈求着什么一般。
钟原一时想不出她问出的这个问题是因为想到了什么,可是关于这个“怎么办”的问题,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的眼角不由地浮现出一丝柔情:“你觉得,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