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却始终不醒。
她着急忙慌去拨打了卡尔医生的电话，然后尽力去找所有能让他退烧的药品。
家里的退烧贴只剩一片，退烧药此刻也不敢给他乱吃，她只能祈祷卡尔医生能快点到。
掀开被子，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他那节残肢，伤口已经愈合，但皮肉仍是不平整的。
残肢末端那块皮肤有大片显眼的红色疹子和水泡，像是新长的。
二十五分钟后，卡尔医生姗姗来迟，带着两名助手迅速检查尹晨的身体状况。
三人面色皆面色严肃，一旁的林希心跳幅度大到呼吸紊乱。
“林小姐，尹先生的情况非常糟糕，我建议把他带到我的医院继续检查。”卡尔医生的中文带着浓重的西方口音，但语气沉静。
“好。”林希立刻做出决断。
去医院的路上，她都是提着心的，目光半刻停在尹晨身上，半刻就停在前方的路况上，生怕半点误差就贻误他的最佳治疗时机。
最后卡尔的助手连闯了两个红灯，驶达了医院。
直到尹晨被推进去，她才大口呼了一口气，但胸闷不止。
抢救室中，医护人员围了一大堆。
即使目前尹晨只有高烧不醒的症状，但因为他有其他病病史，心脏监护仪也已经上了。
那曲折的心电曲线像是细密的鱼线勒紧林希的血肉，压得她喘息困难。
她扶着墙勉强支撑，在医护人员行走的间隙，看到那个面色苍白的尹晨，他就那般毫无生气地躺在那。
林希忍不住视线下移，看向他的腹部。
那隆起的弧度虽然缓慢，但能让她暂时安心片刻。
良久，卡尔医生才逆着人流走向她。
“他的腿没事吧？”她脑中浮现出那一大片红疹和水泡。
卡尔：“那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尹先生是太久没有穿义肢了，这么多年残肢有些萎缩，这支义肢接受腔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太合适了，所以长期使用才对他的残肢产生了伤害。”
“现在主要是他高烧的问题，目前我们已经给了药了，但还是需要观察一下他后续的身体情况，”他继续说，“不过我建议你联系一下尹小姐。”
这后半句简直给了林希致命一击，她险些站不住。
不可以，他还没有跟她一起去锡市呢，不可以，不能就这么结束。
她在尹晨的病床前守着片刻不离，就等着他醒了第一眼能看到她。
-
明城的冬夜冷得骨头发寒，林希已经失去知觉，她只是不断地祈祷。
希望天早些亮，人快点回到他身边。
她从没有像此刻一样觉得尹晨是那么乖的，她隐约可以想象得出他小时候一定就生得很好看，一定会是招人喜欢的小孩。
忍不住摩挲了一下他的眉骨。
可就在那时，他又蹙起了眉毛，面容扭曲着睁开眼。
她欣喜：“有没有哪不舒服？”
他的身体反应是最好的答案，就算已经佯装无碍。
林希很难止息哭泣。
“林希，”尹晨被夹着仪器的那只手艰难抬起，又停在那，他已经没力气帮他的女孩擦眼泪，忍着痛意挤出两个字，“别哭。”
林希双手握住他的手，想要叫医生，被他拦下了。
“你还记得吗？我还有三个要求没提。”他苍白的嘴唇艰难地开合，气声明显。
她泣不成声，点点头。
但须臾又感知到什么似的摇着头说：“时效期过了，我不答应。”
他置若罔闻，继续说：“第一个要求，你要好好活着。”
“第二个要求，不要因为我放弃音乐。”
“第三个要求，忘了我吧……”
他说每一个字似乎都耗费了全身力气，林希不忍再看他的眉眼。
“我不答应，你不可以丢下我第二次……”
窗外，如同鹅毛般的雪花悄然飘落，划破这个普通的冬日清晨。
接着传出一阵喧闹声。
“下雪了。”他远眺。
哭到发怔的林希转头回望，除了白花花的飘落物，太阳正在从背后的高楼徐徐上升。
冷暖色极强的对比，仿佛是个极不真实的画面。
“我想去看看雪。”他被夹在林希掌心的手指微微弹动。
林希看着他满是哀求的眼神，最后妥协了，找了护士借来轮椅。
她推着尹晨来到了医院大厅，没敢再往外推，现在真的太冷了，就算他烧退了她也不敢带他再冒险。
可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停驻看雪的人完全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尹晨看她：“推我出去看吧。”
“外面太冷了。”林希还在保留最后一丝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