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里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邱雨赶紧应下:“好,听你的。”
前排转笑:“老骆,那边有点吵,你别介意哦。”
“……开你的车。”骆鸣低呵,旋即没了声。
康锐一脚油门开到新阳的边边角,那是与网球馆完全背道的地方,邱雨没来过,下车后跟康锐走到目的地,还没进门,就被吵得脑瓜子一阵痛。
她没想过在一家名为酒楼的店里,会直接扑出一股路边大排档的气场——所有圆桌几乎都坐得满满当当,碗筷碰撞与鼎沸人声嘈杂相融,像是某个大家族在聚餐。
康锐熟门熟路招来个服务生,耳语几句,就兴冲冲往里面走,顺带冲身后挥手:“去那边,有座!”
邱雨愣了愣:“他不是没来过吗?”怎么一副回家的样子?
骆鸣示意她往前:“新阳呆久了,很多地方大差不差,他习惯了。”
在这种早茶店用餐,很多地方得亲历亲为,小小的档口挤满了选点心的人。邱雨还在病中,骆鸣又是客,所以点菜便由康锐亲自出马。
邱雨很不好意思,埋头给面前三个杯子倒茶。
带着清香味儿的水汽袅袅腾起,她嗅了,慌乱的心稍作熨帖。
眼睛不由抬起,打量周围。
他们三人所在的地方很奇特,像是临时腾挪出来的三角空间,搬来张小方桌权当位置,桌布标牌全部没有。边上是条狭窄的过道,服务生托着高耸的蒸屉或滋滋作响的煲仔大步流星,烟火气迅猛地穿来穿去。
真是好混乱的地方。
想到康锐之前的提醒,她借分茶的机会,偷偷去瞄骆鸣。
骆鸣正垂眼看手机,眉心浅浅皱起,不知道在为什么心烦。
果然,觉得吵吗?邱雨想,他应该很少有机会坐在这种过分乱糟糟的环境里——而这却是个毫无道理的猜测,骆鸣从未对她说起过自己,但她总觉得骆鸣应该就是这样的人。
就像昨晚在医院,他说“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就像二人球场再见,他随意地向她递来球拍,“试试网球”。
就像最初于混乱中相遇,他对不属于自己的冲突也是想上就上,无所顾忌。
那一刹那的触动不会是假,但当邱雨冷静下来,便能很容易地发现,其实这就是骆鸣习以为常的生活。
翱翔天空才应是他的常态,就算偶有跌落,也不会长久地困在各种条条框框之中,更甚至于,他从未跌落过。
而她呢?
生活一眼到头,没有远大的理想,甚至连阶段性的目标都乏善可陈。
所以啊,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哪怕偶有交点,也不过是命运的玩笑。
邱雨暗自叹气,把茶杯推过去。
“谢谢。”骆鸣听到动静,把手机放回口袋。
她轻轻嗯了声,把自己的茶杯盘在手里,盯着眼前桌子缺了口的边沿发愣。
冷不丁的,对面突然说道:“不用不好意思。”
邱雨抬头,眨眨眼不明所以。
骆鸣眉心已经展开,冲她的是很温和的颜色:“这顿饭请与不请,我和康锐并不那么在意,你不用当作一个负担。”
“我没有。”她讷讷,“只是觉得如果不还的话,我会一直想着,心里过不去。”
“过不去?”骆鸣眉梢微挑,像是听到了个有趣的词汇,“你对待朋友也是这样吗?”
她哪有什么朋友?邱雨一时失语,瞪大眼睛呆呆看他,像一只张皇无措的小猫。
而他稍显愣神后,笑意逐渐盈满眼眶:“那你不如从现在试试看。”骆鸣前倾身体,冲她微微勾唇,声音也是轻柔的,“把我当作朋友?”
倏然间,刚才的颓然得到了回答。
就算是命运的玩笑,又能怎样呢?
如果在她平凡的生命里,真能有幸触摸到不属于自己的人生,哪怕只是吉光片羽,都理应值得被深深铭记。
这样,当浪潮褪去,当她重新回到自己的人生时,还可以不断用曾经的慰藉告诉自己——看,你也曾经拥有过。
邱雨抿起唇,不太自然地对骆鸣露出点笑,又突然想到——
看来,买新手机的第一件事,一定要抓住机会拍几张他的照片。
不过她做不来直接要求他面对镜头,那就……嗯,偷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