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芷回头,身后是方才那跌倒在地的老先生,即便他只露一双眼睛,却也能看出眼中萦着的笑意。
“家里弟弟不愿我挤,我在此处等他。”许芷答。
“好,那姑娘且等,我去领粥。”
不等他动作,便见沈明端着粥走来。“老先生是要去粥棚?”
那人点点头,沈明便伸手将两只碗递给了他:“前面拥挤,这碗是干净的,您若不嫌弃,便先拿着。”
他摆摆手:“多谢小公子好意,这队人人都需排,我自然也是排得的。”
“弟弟,老先生是担心咱们的碗不干净呢。”
“在下并无此意。”老者忙道。
许芷打趣着,伸手接过沈明端着的两只碗,沈明即刻便明白其意,方递给许芷,便转手去拿了老者手中的碗。
“这……”他探手,又被许芷上前拦下:“老先生,方才若不是我们疏忽,也不会让您摔倒,实属过意不去,您莫再推拒了。”
那老者摇头苦笑,道:“流离于此数月,哪日不是身处杂乱之中,如你二位此般助人者,未尝多见。”
许芷却看向混乱的人群,道:“如此乱况,独善其身倒也无可厚非。”
“还是要多谢二位,姑娘,我来拿吧。”
许芷只递出一碗,笑着摇头:“老先生不必客气,先生可是本地人?”
“非也,我乃阜迎人士,与吾妻北上之时途径,无意被卷入此地。”他道。
“此地所处并非官道,先生是要去哪里,才会途径此处?”
问完后,未得回应,许芷方才意识到自己言语间似在盘问,忙道:“是我唐突了,先生莫怪。”
“无妨,也并非不能讲,只是说来话长,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那人顿顿,说:“我们原是在官道上走着,那日正逢一官员驾马而过,我家夫人又恰巧犯了旧疾,咳喘不止,叫他听去了,便不由分说将我二人押到此地。”
“什么?”许芷登时跺脚,老者在一旁虚护着她手中的碗:“小心,莫要烫了手。”
“方才听那大哥说时我还不大信,如今看来,这衡中地界的官员未免欺人太甚,莫非是流氓地痞不成?他们如此行事,朝廷难道听之任之,半点也不插手?”许芷怒道。
老者摇头:“巳承六年瘟疫横行京州,恰遇北境来犯,恐有灭国之灾,自那时起,凡瘟必清已为治国律令,可如今多少百姓被困于此,却不闻朝廷半丝风声,怕是无人上奏。”
“我便不信,难道阖州上下沆瀣一气,半个上奏者都没有吗?”
“或不想,或不能,一入官场便身不由己,也并非想奏便能奏的。”
“在其位,谋其政,既为父母官,无论何时,都该将百姓置于心间,若人人都拿身不由己四字搪塞,又有何人能为百姓做主?”许芷质问,那老者一时无言,只点点头:“姑娘所言甚是,在下受教。”
许芷站的地方离客栈不远,一阵风过,热气飘来,她隔着面巾嗅了嗅,只觉味道有些微熟稔。
沈明走近时见许芷沉默不语,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先生可要去客栈?”
“不去了,那处人多,小心些好。”老者摇摇头,又道:“二位可有落脚之处?”
沈明便知此人发现他二人来了不久,便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二位这边请。”他伸手引路。
沈明有些犹疑,许芷却拽拽沈明衣袖,示意跟上。
她先是看看沈明,又低头看看自己,发髻乱着,脸是脏的,连衣裳都抹了不少土,自觉无甚疏漏,心道莫非是言语间被发现了?
许芷开口:“老先生,您为何问我二人有无落脚之处呢?”
“方才无意间看见公子的鞋面。”
许芷沈明同时低头,便见缎面洁净,对视一眼,叹道百密一疏。
“既如此,先生,也不瞒您,我们确是今晨才进了此地,为寻故友而来。”许芷道。
“二位作何在下无意打听,不知二位有无住处,若不嫌弃,便住在我与内人现下住的地方吧。”老者说。
许芷又问:“我见此处均为窄屋,先生有几间屋子,方便吗?”
老者压低声音道:“也不瞒二位,在下内人久不见凉,此地太过阴寒,内人身子每况愈下,着实无奈,便将身上财物都给了一偏门值守之人,今夜亥时,我便携内人暗中离去。”
“你二人方来,若也要走,我便再央求那守卫一番。”
“多谢先生,不必了。”
沈明在一旁听着心惊,不知自己不在时二人究竟聊了什么,现下竟互相交了底。
走至房前,老者轻轻叩门,不多时,门内传来轻咳。
沈明便侧身站到许芷身前,许芷忙道:“夫人的病是旧疾,不碍事的。”
“是该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