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九天银雷醍醐灌顶,是烈火岩浆泼风打面,李承安脑中嗡嗡的一片响,一向灵巧的舌头此时艰涩得好似那锈锁,怎么也开不了腔。
明月斜落枝头,光明倏忽间落满碧水湖畔,女子的模样浮现在天地间。
首先映入李承安眼帘的是那一头黑亮的青丝,发端红带悠悠,牵动人多少心意;
目光下移,是浓淡恰到好处的柳叶眉;眉头似蹙非蹙,仿佛笼着一抹淡淡的忧愁;
一双含情目眼波流转,眼里仿佛蓄着一泓清泉。但细看又别有情思,低垂时不知敛起了多少过往,多少故事。
现在那双眼看着自己,清泉里映着男子惊慌的模样,那么纯净,那么纯粹。
月光灼人,虫鸣震耳欲聋,光与声飞旋在男子的耳目间。依稀间,李承安听到一个声音在说话,“无忧姑娘,我想认识你,想……做你的朋友。”
“朋友……”沈无忧莞尔一笑,转过身坐下,目光看向湖面,“适不适合做朋友,还是要先认识一下的。”
李承安盘腿坐下,离着人一肘距离,静静地听着人的话。是啊,他与她并不相识,便是成了朋友,也是他之幸。
“先前,我以为你是那攀附之人,于我也不过是利用,所以冷落了你,你....你生气吗?”沈无忧瞧着人,微有愧疚。
李承安低头叹道:“是我咎由自取,无忧姑娘,你不必在意。”
“我这个人很怪,府里的人都这么说。我不爱管闲事,也不想向上攀附,更不想被人利用;与人打交道总是把人刮三遍,除了爹娘和梅姐姐,我不相信任何人。和我做朋友,会很难受的。”沈无忧埋着头,话语淡淡的。
“无忧姑娘如此,定有你的理由,我愿意接受所有。”李承安看着人,呼吸声越发沉重,是欣喜,还是心疼?这人明明如此年轻,却有历尽沧桑的感悟,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成为如今的模样?
沈无忧顿了顿,抬起头凝视着湖心的月光,柳眉微蹙,“可是,忽然听一个陌生人讲故事,很奇怪吧。”
情不自禁的,李承安挪着身子,靠得近了些。他低着头,声带颤抖着,“我想听,请说吧。”看着人犹豫的神色,男子认真发誓道:“我发誓,一定会将无忧姑娘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但永远保存秘密。若有违背,便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你这人,总是那么认真....”,沈无忧叹了口气,嘴角微弯。但当她看向湖面,忧愁却再次浮现在那双含情目里。
“我以前,并不知道这个道理,付出了很大很大的代价,我最好的朋友,也死于我的愚蠢。”沈无忧说。
那年的忧丫头还叫无忧丫头,正是六岁,管家爹娘成日忙碌于府内府外的事务,便由着小娃娃到教养小丫鬟的延年苑玩闹。
那里聚集着平公府从外部或买或雇来的丫鬟,年纪小到6岁,大到12岁不等。个个人精儿似的,打听到这跑来的小丫鬟居然是那大管家的女儿,纷纷换上笑脸,教习的空隙都凑来,掏出省下来的零嘴玩意儿送给人。
小无忧开开心心地收下了,抬起眼时,透过包围的一圈儿笑脸中,瞧见远处角落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
别人都在看她,那人却在看她手里的零嘴儿。
小无忧抱着好吃的绕过“朋友们”,走到那处角落,把手中零食一摊,“我这里有姐姐们送来的好多好吃的,你要不要?”
那小丫鬟瘦猴似的,唯有一双眼晶莹透亮。被跑来的小孩儿吓了一跳,小丫鬟退了一步,瞧着那堆香气扑鼻的零嘴,喉咙却是诚实地咽着唾沫。
她犹豫了会,但在对方热情的目光下还是鼓起勇气伸出了手。
半路,那只手被重重打开。身后那群“朋友”涌了来,狠瞪了人一眼,“这是我们给无忧的,你算几根葱,还真敢拿?”
小丫鬟红了眼眶,哭着跑走了。
小无忧想叫住人,可怎么也叫不住。“我们不是都是府里的人吗?一起做朋友,一起吃好吃的,多好呀!”小孩迷茫地看着身边的“朋友”,天真道。
“朋友们”都笑起来,“那就是个乡下来的泥腿子,和她做朋友,仔细也染上那股牛粪味。”
“就是,手脚也不干净。萍妹妹的发带前些日子没了,当天便是她进了屋子!”
“你呀,有我们就可以了,别理那蹄子。”“朋友们”说。
六岁的小无忧是听不懂这些的,只是眨着眼,“可是我没闻到臭味呀,你们也没看到她拿东西呀?”
教习嬷嬷唤起人,“朋友们”宽容地笑了,便跑回大院子。
小无忧后来又在后院的井旁瞧见了那小丫鬟,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她就蹲在墙角藤蔓荫下,靠着井沿吃着饭。
“哎,我叫沈无忧,你叫什么呀!上次你跑得太快,我都没来得及问你名字呢!”小无忧瞧见人,欢欢喜喜地跳过去问。
那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