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萧萧,小道边,竹林沙沙,枝叶张牙舞爪,叫得凄厉;枝干低吼着压下,仿佛要将人吞下似的。
余晖下的路,黑得厉害。路两边的花木茂密得有些阴森,走在这条路上,前路被林木遮住,看不大清。回还路倒是名副其实了:走不到头,走回起点。
寻常的小厮丫鬟都道这里不干净,没几个敢走这回环路的。沈无忧喜静,也不信鬼神之说,照走不误,毕竟,走这条路,她能省下一炷香的时间哪。
竹林呼啸,道路森森。小丫鬟踏入回还,两旁的花木亲热地靠来,悄然吞下人影。
酉正时分,食堂差人送来饭,工匠们各自歇了工,三三两两凑去打饭菜。
有了知秋的帮忙,李承安一颗心渐渐地落了下来,也想起了那枚落下的铜钱。
那文钱,叫人拿去了,到底是件祸事。有匠人招呼监工来吃饭,李承安谢绝了,只道有事,快步赶回自己的住所。
院子里坐着三五个丫鬟,一面吃着碗里的饭一面扯着闲话。她们是府里的杂役丫头,平日里比伺候主子的丫鬟要累上许多,只吃饭这点时间有空儿喘口气。
今日,这几人凑在一处,说话者挤眉弄眼,表情夸张得厉害,声音压得极低。另几个惊讶着脸,“当真?”
听到有人靠近,那几人当即停了议论,纷纷投来目光,脸上犹留几分惊意。
见是李承安,她们松了口气,又把人叫了来,为首一人神秘道:“府里要出事了!安哥儿,你可想听?”
“什么事情?”
“和我一个库房里的,今儿说她瞧见一个汉子,鬼鬼祟祟的,往那鬼路去了呢!”那丫头说到兴奋处,脸红得厉害。
“公府重地,怎会有这阴邪之路?再者,既是醉汉,许是走错了路,也没甚稀奇的。”李承安道,心里想着那铜钱,应了声便想离去。
“醉汉当然不稀奇,但巧在刚刚,我瞧见一个姑娘往那鬼路里跑呢,走的那样急,好像要找什么人似的。我琢磨着,这姑娘和那汉子,准是私会去了!那姑娘一身青白衣衫,还是个内院里的大丫鬟呢!”丫头眨着眼,瞧着人,“哎,安哥儿,你认识他俩不曾?”
没人走的路、醉汉、青白衣衫的姑娘……李承安静下的心转瞬间又跳起来,这是无忧姑娘!这根本不是什么私会!
无忧姑娘有危险!
小货郎再也不顾得他的双面钱,匆忙间问了路,拼了命地跑去。
被撇下的们还在发呆,奇怪这小监工素日和和气气一个人,不想竟是这么个爱看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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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无明用了饭,走回工地,正诧异怎么那个一向尽职尽责的李监工不见了踪影。
正剔着牙要找一个匠人去问,拐角处忽的跑来一个眼生的小丫鬟,急急慌慌的,给人撞了满怀。
……杜公子给撞得头昏眼花,正要斥责,不料那丫头却急叫道:“三公子!不好了!您院里的沈姑娘走那回还路,给那瞎了眼的汉子糟蹋了!现在还在那呢!”
“你怎么不去救人?!”杜公子打了个哆嗦,心里的火冲了起来,“在哪里?你带路!”
那丫鬟也不磨蹭,一面跑一面指路,嘴里讨着饶,“那汉子粗蛮得厉害呢!那样对沈姑娘,奴家看着都怕呀!”
“该死!该死!哪里的畜生!”杜无明摸清了方位,狠命跑去,路上遇到卸货的车夫,一把将马抢了来,解下车架子跳上马背,急急催着马,逼得马恨不得将四条腿跑成八条腿。
风如刀,割着男子的面庞。杜无明脑中浮现出沈无忧无助的模样,冷情的女子朦胧着眼,眼里泪水莹莹,蹙着眉抽泣……男子一向冷漠坚硬的心不知何时软了下来。心里居然冒出一种欲望,他想将人抱在怀里,好好地,好好地保护她……
“驾!驾!驾!”杜无明乌漆麻黑地驱赶着身下的马,恨不得快些,再快些!那丫头需要他!
公子疾行路,没注意到,那报信的丫头不知何时已停了步子,悄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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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踏入那黑暗之地,听风声萧萧,心里早已起了毛。
前不见去客,后不见来者,这路古怪得紧。
知秋停了步子,焦急地叫起来,“阿忧!阿忧!你在这里吗?”
回应的只有一声奸笑,路旁林木窸窣,酒臭味扑面而来,其中窜出个细长汉子,大喇喇走到路中央,拦了人的路。
那双眼里流淌着恶意,嘴角的微笑是那般的邪恶,知秋心里闪过不详的预感,一步步往后退去。
何狗儿狠狠啐了口唾沫,“婊子,看爷爷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