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入宫见到圣上时,已经是晚上了。
当今圣上披着厚外衣坐在书房里等着他们,一边咳嗽一边看他们行礼进来。
下人们都退了出去,书房里只剩父子三人了。
圣上先是望着陆延锦,和他寒暄了几句,神态柔和,就像普通人家里的慈父一样。
接着他望向太子,周身气势顿时变得严肃,让太子交代这两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子一五一十全盘托出,说了自己外出遇见的事,也说了自己昨晚被刺杀的事。
“砰!”
听完这些,圣上气得狠狠拍桌,病态的脸上透露出几分狠厉,咋一看似乎又瞧见了前两年还稳坐龙椅上的游刃有余的天子模样。
“好一个唐以林!刺杀,谋逆,他倒是真的敢做!”
才说了几句话,圣上就忍不住弯腰咳嗽,陆延锦忙倒了杯茶。
待圣上缓了缓,太子便又说了自己的安排,以及陆延锦入朝辅佐自己的事。
“唐家势力太大,百年世家根基稳而厚实,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无法将其连根拔除。”
“若是要一举拿下唐家,要么拿到唐家谋逆的有力证据,要么就是……”
“唐以林狗急跳墙,带着唐家与皇族撕破脸,逼宫谋反。”
***
后来,兄弟俩出了御书房,并肩走在林荫小道中,踩着大理石铺成的板砖,不紧不慢地往寝宫赶。
一路上,两人随意扯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比如谁谁谁办事能力强,谁谁谁风评不好,哪家千金小姐跟哪家贵公子联姻。
就像普通人家的手足一般,在夜间散步,唠嗑唠嗑邻里。
“你待会儿是不是还要给那小姑娘写信啊。”
太子淡淡说到,带着几分揶揄,浅笑着看了陆延锦一眼。
虽然陆延锦知道太子清楚一切,但此刻他仍有种偷偷与心上人幽会但被家里大人抓包了的感觉。
“……”
陆延锦余光瞥见太子上扬的唇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也越想越窘迫,竟是红了耳根子。
“哎哟,”太子笑出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腼腆了?这都害羞。”
“皇兄!”
陆延锦怨到,不满的看了太子一眼,“你别总拿我寻开心。”
想了想,他也反击到:“我出门在外逍遥自在,没人管我和谁在一起,反倒是皇兄你,当了这么多年太子,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连皇嫂的影都没见着?”
太子一愣。
“肯定有大臣想给你塞人吧,太子妃空着就算了,你那一个人都没有,他们会消停?”
“老实说,你怎么躲过的?”
怎么躲过的?
当然是有人帮他啊。
太子眼前浮现出一个身着繁杂花纹云锦白袍的身影,在每一次臣子企图给他塞人时,那人总会出言替他驳回去。
那人声音温和有力,带着几分调笑,而他只需顺着对方的话说就行,逃的着实轻松。
可是……
太子一贯的温和笑意染了几分苦涩意味,陆延锦看出来了,却沉默着没说。
他多少也懂了。
两人无言地踏着青板小路,绕过草丛,在一条由砖板铺成的长道上分别,相背而行一段,各自推门踏入自己的寝宫。
陆延锦径直回了房。
他很久没回来了,今年就年初那会儿回来过,也没住多久,因而对自己的寝宫有些陌生。
那些下人们都安分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值班的值班,做活的做活,都按吩咐各司其职,不去打扰陆延锦。
正儿八经的天家宠儿在山上师门呆惯了,忽然回宫有人伺候一时间感觉很不舒服,便早早差人传话给宫仆,好叫自己清静自在。
陆延锦关了门,转身在桌前坐下。
他的寝宫每日都有人打扫,干净得很,笔墨纸砚也都是整齐崭新的,看得倒是让他舒心。
他研好磨,拿起一支细狼毫,沾了墨汁后便提笔落字,认真的写下回宫后给唐晓晴的第一封信。
先前他已写了纸条拖给同门,却怕写的太匆忙词不达意,便决定再写一封完整些的。
他告诉收信的人,自己早已安全到达皇城,说自己听闻朝政混乱,打算明天上朝琢磨观察一下。
陆延锦简单地报了些自己的事,就开始问唐晓晴怎么样,顺便好好叮嘱了一番。
【严冬极冷,切记多添衣物,一旦出汗要及时更衣,莫要着凉。一日三餐顿顿不能落,否则定要生病,天寒患病极为遭罪,我不在,你要好生照顾自己。】
【你所爱的桃花没几个月便要开了,待宫里事了结了,我便陪你去长月山上的桃林看花。】
【话尽于此,代我与师长同门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