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将冻僵的张静姝抱回小院,放到床上。他迅速将她全身检查了一遍,她此刻脉搏细弱,伴有心室颤动,皮肤呈青紫色,身上皮肉冷冰冰、硬邦邦的,石头也似,关节也是僵直的,腿脚处伤情最为严重,红肿不说,还发了好些水疱。
朱九当机立断,着小六子立刻去准备浴盆和热水。
等热水的功夫,他用被子紧紧包裹住张静姝,把火盆直接放到了床上,几乎紧挨着被子,可饶是如此,她身上也丝毫不见回温的迹象。
朱九卸去铁甲,坐在床尾,捧住她的双腿,在膝盖处使力揉搓,又将她溃破的双脚捂进怀里,一时不知心疼更多还是生气更多,火大地道:“我若再晚来一时半刻,你就别要腿了,下半辈子当个残废罢!”
他越想越来气:“脑子不好使就算了,腿若也残了,我看你怎么办罢!真是笨死了!笨死了!气得我肝疼!”
未过多久,小六子备妥了泡汤一应所需。
朱九将张静姝抱至浴盆中,他则蹲在浴盆后,两手穿过她腋下支撑住她,让她的头枕在他肩上。
泡汤是最快捷有效的回温法子,移时,张静姝身上青紫之色稍褪,四肢也渐恢复柔韧,软了下去,朱九时刻注意着她,见她情况有所好转,这才松了口气。
刚刚放下悬着的心,他的目光又从她身上不经意瞥过,骤然呼吸一紧,呆怔了片霎,紧忙别过眼去,心犹在怦怦乱跳,方才那一眼所见的画面更在脑中纠缠不休,怎也挥之不去。
虽说朱九除脱了张静姝湿透的鞋袜外,再没动过她的衣裳,但她穿得单薄,冬季的衣服又宽松,浑身泡在水里时,衣服便全松松散散地飘了开来,自他的角度看去,她从胸脯到大腿近乎一览无余。
朱九先前只惦着张静姝的伤情,全无杂念,这时却满脑绮念,脱缰野马也似,拉都拉不回来。他胡思乱想着,不由发起痴来,口干舌燥,连着咽了两口唾沫,鬼迷了心窍似地又将目光转回去,窃了一眼,登时心中一荡,莫名躁动起来,忙又堪堪别过了头,一时羞愧,自知不该,一时又心痒难耐,暗暗地想:“反正她也不知,多看几眼又如何?”
邪念一起,他顿又教训自己: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岂能因为她不知便乱来?①
怎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一边约束自己,一边欲念丛生,谁也不让谁,这厢引经据典苦苦劝诫一通,那厢突然冒出来一个邪肆的声音:“好白……”顷刻所有经典都不管用了,《大日如来真经》都要镇不住他内心的小恶魔了。
朱九猛地狠狠闭上眼睛,气苦自骂道:“人家姑娘正奄奄一息,你却垂涎人家的身子,你跟禽兽有什么两样?”
小六子在门外听到他忽然大声骂骂咧咧,未能听清,忙问:“爷,怎么了?”
朱九不免拿他撒起火来:“问你大爷,滚蛋!”
小六子当即缄口。
朱九紧闭双眼,保持着蹲姿,举臂托住张静姝,他常年习武,惯练扎马,只将这回也当作平日训练,并不觉累。泡得一会儿,张静姝虽仍在昏迷中,但身上已渐渐有了知觉,觉出一番温热麻痒的滋味,不自主地轻轻哼了一声,声音软绵绵的,透着一股娇弱无力之感。
朱九却觉这一声像掐在了自己的心尖儿上,直让他一阵颤,蓦然便领会了“销魂”二字是何感受。
张静姝周身舒坦,哼哼有声,朱九却是万分煎熬、极为难捱,仿佛受甚泯灭人性的酷刑似的,简直度秒如年。待水温不大热了,他登将她抱起,仍未睁眼,两眼摸瞎地将她放回到床上,便转过身逃也似地跑出房间。
待出房间,冷风一吹,他方舒了口气,稍复清醒,忽又想到张静姝还穿着湿衣服,可这举巷全是男子,他上哪儿找人给她换衣服?
朱九瞟向小六子,心想倒也并非全是男子,因道:“你去给她换衣裳。”
“我?”小六子先是诧异,又是不情不愿,撇着嘴道,“爷,我自来就只伺候你一个,何时伺候过旁人了?”
朱九作势踹他:“让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
小六子的细胳膊如何拧得过他的粗大腿,只得满腹幽怨地进屋干苦力去了。
待小六子给张静姝换好衣服,朱九也清醒了,又复进屋,在床边坐了下来。
泡过汤后,她脸色大好,瞧着也红润了,朱九见她脸蛋红扑扑的,担忧她发烧,遂倾身去探她额头,倒是不烧,又见她嘴唇嗫嚅,咕哝着吐出一串呓语,他凑近去听,听她喃喃念叨着“忠叔”,“报仇”之类的话。
朱九目光凝在她脸上,似要探究些什么:“为个不中用的老奴,当真值得你拼命?”说罢,他露出了一个讥诮的嘲笑,可那笑又黯然淡去,面上只剩下一片萧索:“傻不傻?”片时,他又道了句:“你委实是我见过最傻的傻子。”
张静姝梦魇缠身、呓语不断,嘴里倏然蹦出一个“朱九”。
朱九心下一喜,想知她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