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鬼瘴之气。
鬼瘴之气入喉不亚于毒药。林惜昭和黛玉均低头以袖掩面,再抬头四顾时,只觉方才的飞沙走石仿佛只是错觉。
唯独耳畔还留有余音:“青梅弄,东风恶,妒难容,枯骨变做井中魂……”
再细瞧,被符纸禁锢着的只剩下了金钏儿的躯壳。
黛玉俯身探了探她的鼻息,微微颔首,林惜昭便知人还活着。
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早惊动了荣国府上下,大大小小的灯笼皆亮了起来,周围的仆役小跑着往这里奔来。跑在最前面的便是王夫人的陪房吴妈妈,她衣襟发髻散乱,见了狼藉的战场,双腿只发软,颇具敬畏地凝视着林氏姐妹。都说两位表姑娘不好惹,吴妈妈这算是亲眼领教了。
“这不是金钏儿姐姐吗?”跟在后面的丫鬟指着地上的金钏儿道。
众人正要上前,忽听林惜昭开口:“莫动!”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问:“那……东西还在吗?”
林惜昭回答:“已逃远了。以防万一,还是去请司妖衙门的人来挪动。”
但所有人仍一动不敢动。
司妖衙门来得极快,为首的依旧是那位负弓红衣的少年郎。林惜昭想了少许,才反应过来这是自个儿的便宜师侄。
黛玉认人的本事较林惜昭强上不少,只淡淡唤了句:“朱师侄。”
被娇花照水般的美人一唤,脸皮厚如朱俊清嘴角亦忍不住弯起微微的弧度。他抬头被林惜昭流火般锐利的眼神看的不自在,想起眼前的人论辈分乃是师叔,拱手揖了一礼,恭敬的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朱俊清看过了金钏儿,得出的结论同林惜昭她们一般无二。
人还昏迷着,注定问不出什么,正巧金钏儿的妹妹玉钏儿也来了,扑在自家姐姐身上泪水涟涟地哭了一阵又一阵,央了几个好姐妹,一起把人扶了回去。人醒后,便会派人报信给司妖衙门,请他们照例来询问。
司妖衙门如今由黛玉应付,说起了今晚的详情。林惜昭沉默的有些过分了,心里始终觉得有些奇怪,有哪里仿佛不对劲。
她目光微微一闪。
这时候,林惜昭收起红梅伞,刚准备走到黛玉身边。
没想到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丝呜咽。
手一紧,她发白的指节猛地握住了伞柄。林惜昭当即脑门炸了一下,豁然回首望去——
余光里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掀起头上的帷帽,隐没在枯树后,侧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冷冷地笑了起来。
林惜昭心口跳起。
是梦里梦见过的那个女子。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子似乎察觉到了林惜昭的视线,食指抵住嘴唇,摇了摇头。
而她的脚下没有影子。
所以——
一念既起,风动,伞出,却只剩模糊哀怨的歌声萦绕耳畔,女子再次消失不见。
黛玉注意到了林惜昭的动作,忙问:“出了何事?”
“我见到黑影的真容了。”林惜昭的手指向女子方才出现的地方,“就在哪儿。姐姐,还记得她的歌声吗?”
“你是说……”
林惜昭唇角漾开:“朱师侄,去查查院子里的那口井吧。”
——红颜枯骨,井中残魂。
风吹过境,响声窸窣。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这样的指向太明显了,甚至称得上刻意。
“去不去?”林惜昭扭头问朱俊清。
“作为司妖衙门之人,就应当恪尽职守,自是当仁不让!”朱俊清握住弓箭,往院子里走去,脚步压得极轻。林惜昭若有所思地回头瞟去,她怎么总觉得还有别的什么人在盯着他们。
朱俊清持弓在前开路,黛玉取出符纸在指尖点燃,火光跳动,隐约照出前路,林惜昭的梅花伞垂在脚边,心动意转间便可破风而起。
夜色浓郁的化不开,院内传来汩汩水声。他们低头一看红色的井水已淌至脚边,而井口还不断有水流喷涌出来。
林惜昭吸了吸鼻子——
没有血腥味。
果然,朱骏清看着指腹上沾的红色液体,笑了:“是朱砂。”
大赤为乾,朱砂乃天地纯阳之气所结,多用于制符,能克制妖邪祟气。
把这种东西往老巢里塞,不知那妖物是自视甚高,还是全然不在意。
林惜昭回转心思,却见天边泛起一缕微光,落在院内,朱砂水飞快地倒流退去。
她恍然发觉原来已是第二日清晨,他们不知不觉在外头忙活了一个夜晚。
不过,也算有点儿收获吧。
林惜昭环顾这座院子,思忖着如今是该问问这里从前的主人是谁了。
荣国府人口冗杂,照理来说,打听许多年前的旧人旧事总会有人记得一二。可不论是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