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哪有在姑娘们面前提那些脏东西的,仔细你的脸皮!”王熙凤指着林之孝家的骂道。
前天晚上,王熙凤派来送林惜昭姐妹的几个丫鬟婆子刚出珠玑院,就死在了花园假山后的回廊外,死状十分凄惨,那里现在都还封着,不让人出入,等大慈恩寺的高僧来念过经超度了亡魂才行。
对着年轻姑娘们,王夫人下了命令都要三缄其口,理由是害怕撞客。
黛玉缓缓起身,道:“不妨事,以前在扬州见了不少类似的事情,只是没有这般严重,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配合着司妖衙门早日弄清了妖物的来龙去脉,才能真正安抚人心。”
其他人还是有些怕的,都是自幼养在深闺的女儿家,只听外面的人说司妖衙门里的人都是膀大腰圆,有三头六臂,暗自捏紧了帕子。
风声呼呼,林惜昭很轻地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有的人舍不舍得说实话。”
丝丝飘入宋妤柏的耳膜。
宋妤柏并未说什么,而是一脸沉思,也没有说话,紧跟着林之孝家的转身走了。
林惜昭轻轻咬了咬嘴唇,心里想着:这人的嘴比河蚌还紧,什么也试探不出来。
京城虽是天子脚下,有龙气庇佑,但仍不乏百鬼夜行,司妖衙门规模也愈发的大起来,衙门内除了若干的普通衙役,还有一位正使并三位副使。荣国府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勋贵人家,是以来的便是一位姓于的副使,年纪虽大了些,但生得人高马大,身量笔挺,留着长长的一撮胡子,气场极强,只斜斜一瞥,便叫人不敢直视。
灯花骤然爆开啪啦作响,鸳鸯引着林惜昭和黛玉来了荣庆堂内。
于副使高坐在太师椅上,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慢慢开口:“只有这两位姑娘吗?”
“回大人,还有一位寄住府中的宋姑娘。”鸳鸯福身道,“女儿家畏寒,走得要慢些,即时便到。”
这般情况于副使见得多了,只觉得很是平常。
于副使一双眸子波澜暗生,比起一向娇生惯养的贵女,能够脚踢妖物的那位姑娘更容易让人生出疑窦来。
他垂目看向林氏姐妹二人。
雪复又落了下来,涌入的雪粒映着绰绰灯影,犹如暖色的雪雾。
这层雪雾笼罩在黛玉周围,衬得她更加的不食人间烟火,于副使的目光自她身上一掠而过,停留在了另一人身上。
林惜昭围了身藏青色的斗篷,明明室内不冷,却仍是严严实实,若不是她面色红润,瞧着也十分像是一个较弱女子的模样。
“两位姑娘为何会遇见那妖物?”
“回大人的话,”黛玉道,“事发突然,我们也不知道缘故。”
看于副使一脸的不相信,林惜昭撇撇嘴:“按理说我们姐妹应当算作苦主,哪有问无故倒霉的人为什么倒霉的,我们要是知道,又要你们司妖衙门做什么?”
眼见林惜昭还要继续说下去,黛玉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心地使了个眼色。
没看见于副使的脸色已经不太好了吗?
“说的好!”门外骤然传来一个爽朗的男声。
屋内人愕然回首,只见门唰地开了,一个背负长弓、烈烈红衣的俊美少年大步入内,含笑向众人抱了抱拳。
“副使大人,是我来迟了。”
于副使定睛看了眼朱俊清,默默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师侄还是这般,看着总让人感觉似乎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瞧着于副使脸上的严肃面具骤然裂开,林惜昭不难看出此人对他而言很是头疼,于副使的目光终于移开,被人盯得久了,她浑身都觉得不自在。
目光一转,落在了紧随着朱骏清跨过门槛的宋妤柏身上,于副使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向朱骏清问道:“你是去带这位姑娘来了?”
朱骏清一愣,似乎才注意到身后的宋妤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骏清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何时跟上来的,也不识得。”
“回大人,小女姓宋。”宋妤柏一改常态,主动开口,“荣国府上的鸳鸯姐姐应当先提起过小女。”
于副使看看宋妤柏,又看到朱骏清,瞬间没了脾气,这个老君山来的师侄什么都好,就是脑袋似乎总是缺了一根筋,捉妖术法样样能行,唯独就是不通晓人情世故,许多时候都是个憨货。
朱骏清掸了掸袖子,提步走到林惜昭她们身侧,语气熟稔:“几位姑娘想来就是师叔说的目击者了,听说其中有一位很是厉害,能打得妖物落荒而逃,也不知是你们当中的谁?”
林惜昭抬眸瞥了他一眼,这吊儿郎当的语气,让人无端想起了贾宝玉,不过几息的印象里,二人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朱骏清举止间还算有礼有节。
“正是我。”林惜昭回答,“公子和于副使似乎因此对我们多有疑虑,可说句实话,若不是这些微末的功夫,你们现下瞧见的应该是三个牌位,亦或是三具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