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又凑到她面前,继续追问,“敢问姑娘家住何方?可曾许了人家?”
眼看着陈英越说越离谱,言昱安忽然有些后悔了。
他干咳了两声,然后从一旁小瓷罐里取了块蜜饯梅子,径直塞进陈英的嘴里,像是给叽叽喳喳的雀儿投食,眉间藏着无奈与宠溺。
熟悉的酸甜瞬间在口中化开,这便堵住了陈英的嘴。她一边仔细品味着蜜饯,一边悄悄朝言昱安瞪了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以牙还牙,咱俩算是扯平了。
一时间马车内静悄悄的,华服少女红着脸愣愣出神,视线并未落到实处。
直到马车忽然停下,外头车夫喊了声到了,她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才带着红晕未消的脸,匆匆朝言昱安道了谢,便下车离去了。
马车又继续前行,陈英不免好奇,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又回头看向言昱安,忍不住说,“我瞧见那姑娘上了一架马车,随行的仆从不下数十人,排场很是气派,那姑娘想必身份不凡吧?”
言昱安手握书卷,头也不抬地回了句,“她是公主。”
“公主?”陈英惊诧得下巴都直打颤,“公主,她,她不是应该在呆在宫里吗?”
言昱安抬眸看向她,慢悠悠道,“开始我也没太在意,但我恰巧见过京城各府千金的画像名册,一路思索着竟是没有跟她对上号的,直到方才瞧见她训斥你的模样,那神态举止倒是像极了一个人。”
“是当今圣上吗?”
言昱安淡淡嗯了一声,另有些缘由他觉得没必要提,只垂眸继续看书。
陈英有些意外,既惊讶于那位姑娘的公主身份,更惊讶于言昱安居然记下全京城闺阁千金的画像名册。瞧他平日忙得早出晚归,指不定是在外头攀花折柳。如今他和江家的亲事也耽搁了,说不准早就等不及去相看其他闺秀了。
“你在想什么?”
冷不防的一个声音传来,陈英一惊,她愕然抬头,就对上言昱安探究的目光,心中一酸,扯出个笑容,“没什么,你之前就没有见过那位公主吗?”
“算是见过吧,她女扮男装曾混进过太学。”言昱安合上书,半靠在引枕上,微微侧过头,语带调侃,“我听见她跟人说是特意溜出宫来看我,那日我便告了假回府。”
他有些狡黠,平日里总是神情冷淡,看上去就很难以接近。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似藏着浩瀚星辰,连神色都温柔起来,带着几分令人心醉神迷的散漫姿态,像是跌入万丈红尘的神佛。
陈英不自觉恍了神,半晌才平复心绪,又想起云州收复的事,心思一动,便装作不经意地提了句,“外头最近有传言说云州收复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自从上次问她是否想回云州之后,她便再没跟他提过。偏在这时候问他,倒叫他有些为难了。
“半真半假。”
他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会儿,方说,“这些事朝中自会处理,你无需担心,等有确切消息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陈英勉强挤出个笑容,轻轻应了声,“好。”
能看得出他不愿多说,但这样模棱两可的话,难免不叫人心生猜疑。陈英想了想,忽然抬起头,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倘若云州收复了,你能帮我找寻家人吗?”
话刚出口,她又凄然一笑,摇了摇头,“若真有那一天,我应该亲自回云州才对,又如何能劳烦你呢。”
这么多年,侯府收留她已算是仁至义尽,她不该再贪求什么,光是这份收留她的恩情,便叫她此生无以为报。
言昱安见她清艳的一张脸上写满了凄惘,不由垂下眉眼,轻声说道,“还有一个月你就该及笄了,可有想要的及笄礼?”
这句话,出现得太突然。明明还说着云州收复的事,他却突然抛出这么一句。
陈英脸上一僵,湿润的唇瓣微微张动,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