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她心跳得奇快,涨红着脸有些透不过气来,就听见老太太微笑着说了句,“林府方才送来庚帖,我这正要问阿英的意思呢。”
陈英愕然呆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莹润饱满的唇瓣微微张动了下,就对上言昱安清冷质询的眼神。
屋子里燃着檀木香,青釉瓷的熏炉上腾起几缕白烟,像是被只无形利爪撕扯过,支离破碎。
握住毛笔的指尖颤了颤,静了几息,她方搁下笔,强自镇定地开口问,“是林砚青林公子来提亲了么?”
这就是想再确认一遍了,可见是姑娘家面嫩心里扭捏着。
老太太只当她是羞怯,倒是不甚在意,吩咐刘嬷嬷去将那庚帖取来给陈英看,有些叹惋道,“那林公子随他祖父在画艺上虽有些造诣,可大丈夫身无功名到底是落了下乘。”
“那便叫他考取功名再定。”
言昱安端起茶盏,平静的脸上叫人看不出一丝情绪,“阿英还未及笄,就是再等他几年,侯府也还是养得起。”
陈英浑身一凛,攥着庚帖的指尖隐隐泛白。她端坐在书案后,背脊挺得笔直,正垂眼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庚帖。举止端秀,气质娴雅,就是名门世家的贵女也是比得,更是同当年刚来府里时的模样天壤之别。
老太太心里无限感慨,眼尾的皱纹渐深,“你世子哥哥说的也对。他若无功名,不免委屈了你,还是让那林公子先考取功名再定不迟,阿英你意下如何? ”
“一切听凭祖母做主。”
陈英知道老太太是说一不二的,别看府中执掌中馈的是秦氏,但大事向来都是老太太独断专行,府里上下没人敢有半分质疑。
老太太虽是在替她着想,可这番话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眼下府中最要紧的便是言昱安的春闱科考,只怕放榜日一到,府里就该张罗言昱安的婚事,到那时自己若还住在世子院传出去怕是有些不好听。
姑姑自然也是考虑到这点,所以最近一直在为她托请媒婆。光是这份心意就叫陈英觉得背负沉重,哪怕她心里仍恋慕言昱安,可也晓得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这份注定没有结果的痴念应尽早断个干净才好。
如今遇到人品出身都合适的林砚青主动上门提亲,她只想借这亲事省去姑姑操心,也彻底断了自己不该有的心思,这才下定决心,“待林公子金榜题名之日,便是我嫁与他之时。”
“就将这话原封不动传回林府吧。”老太太的语气里满是赞赏,朝一旁嬷嬷颔首吩咐一声。
嬷嬷领命正要出去传话,陈英从腰间扯下一枚荷包喊住了她,“还劳请嬷嬷将此物代交给林公子作为凭信。 ”
那荷包绣工不算精致,针脚甚至还有些粗陋,显然不是出自府中绣娘之手,应当同那只生辰礼的荷包一样是她亲手绣的。她面色沉静,语气和缓从容,似乎这转交的不是定情信物,而是官府印信文书。
言昱安静静看着她,紧抿的薄唇颜色有些淡,泛着一丝凉意的苍白。
老太太心觉促成一桩姻缘,心里颇为高兴,又和言昱安说起那日红螺寺中如何撞见一对情投意合的小儿女的事来。言昱安凝神静听着,倒是比往日请安时多喝了一盏茶才走。
等到晌午陈英去陈姨娘屋里吃饭,刚一提到林府来提亲的事,陈姨娘就惊诧得倒吸了口气,放下碗筷,定定地看向她,“那林府可是祖上出过一位翰林,曾给先帝画过御像的?”
“是的,那位林老翰林便是林公子的祖父。林公子也擅长作画,红螺寺那幅五尺观音像便是出自他手。”陈英硬着头皮解释,心里正琢磨着接下来的话要怎么开口。
适才在老太太那里,她一时冲动应下这门亲事,可后来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鲁莽。她拢共才见过那林公子两面,而且上回在红螺寺,两人见面也仅是互通姓名的程度,这一下子应了亲事心里便直发虚,就像无根浮萍始终没着没落的。
果不其然,她心中正纠结着,陈姨娘忽然抽走她手中筷子,声音压着火气问,“你是不是答应这门亲事了?”
陈英觑着她脸色,有些犹豫地点点头。
那林砚青是个脂粉堆里混迹的,早先有媒婆给陈姨娘提过此人,吹嘘得就跟天上有地上无一般,结果等她让人去外头一打听,才晓得那是个秦楼楚馆的常客,销金窟里败光家财又靠作画维持生计的破落户。
陈姨娘把筷子往饭桌上一拍,皱眉头看向她,“糊涂!是老太太替你做主,她逼着你应下的?”
陈英连忙摇摇头,脸上迅速泛红,“是,是我自己应下的。”
她猛然握住陈姨娘的手,压在心里的委屈终于绷不住,眼底泛上泪意,“姑姑,我不想再让你为我担心。这段时日你一直在替我张罗亲事,可我知道我这样的身份,只怕让媒婆都为难了。”
“名义上我是侯府义女,可谁都知道我一直是养在世子院里。”陈英噙着泪,语气有些哽咽,“只要稍一打听就晓得我是个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