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执缓缓睁开眼睛,一股浓烈的中药味猛然冲进鼻腔,她被熏得差点再死一遍。
门外头一个小丫鬟正摇着蒲扇煮药,见叶执从床上爬起来,连忙小跑进屋把她按回去:“小姐,你还是躺着罢,小心伤口疼。药马上煎好,我给你端来。”
“流云,我不怕疼。”
叶执乖乖躺下,宿主的记忆像漫天烟火一般,在脑海里炸开一片又一片,她不自觉地就说出了不属于自己的语言。
宿主与她同名,流云是她捡来的小丫鬟,两个人相依为命多年,早已情同姐妹。可惜叶家是个吃人的魔窟,叶执从出生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她爹叶承山年轻时是个纨绔子弟,仗着家中权势欺男霸女,四处作乱。叶执的娘不幸被他强娶为妾,产后没多久就含恨离世,连句遗言都没留下。
叶承山的正室为他生育了一儿一女,叶执夹在中间,兄长是嫡长子,妹妹是掌上明珠,她这个外来户从来都不招人待见。在叶家,她的地位与仆人无异,好在后来有流云作伴,日子就这么苦了过来。
面对家人的冷眼和苛待,叶执只能忍气吞声,期盼着有个人能救她出去。谁能料到,家里竟然要安排她嫁给一个老头子。
原来叶承山早就在赌场败光了家底,还欠了一屁股债。唯一的儿子叶勉好不容易靠作弊金榜题名,上下都需要银子打点,他却一文钱都拿不出来。现在的叶家名存实亡,全指望着叶勉能平步青云,他们好跟着鸡犬升天。
但那都是后话了,现下得先拿出银子才行。
无巧不成书。恰好有媒人上门提亲,为了那一百两彩礼钱,不受宠的二小姐就要被卖给年逾花甲的张员外做妾。她宁死不嫁,结果挨了顿毒打,被扔到房里关了禁闭。
外伤易治,心病难医。叶执既然来了,就不会让宿主白白受委屈。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叶执下定决心,从流云手中接过黑乎乎的药汤,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粗布衣裙洗得泛白,堪堪遮住了身上的伤。叶执坐在菱花镜前,看着镜中的流云为她梳发髻,那双小手布满冻疮,冻得发肿,弯曲手指都很困难。
“我来吧。”
叶执取了一条发带,简单扎了个低马尾。
宿主缺乏营养,身弱多病,镜子里的人清瘦矮小,活像根皱巴巴的豆芽菜。
二八年华,正是爱漂亮的年纪,她们主仆却如同两只灰扑扑的鹌鹑,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疲惫的绝望感。
她捏了捏枯草一般的胳膊,不知道那身腱子肉什么时候才能练回来。
那是叶执报了泰拳班,风雨无阻训练了三年,才好不容易练出来的成果。正是有了这身肌肉,她才能让傻杯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听她讲道理。
就像是老天爷听见了她的心声,她的房间里一下子就进来了三个傻杯——
叶承山,叶夫人,还有那个花枝招展的绿茶妹妹叶灵。
流云垂下头,双手交叠于小腹前,默默躬身退了出去。
叶执皱眉,这些人都不敲门的吗?
他们见叶执醒来,说不上是什么表情。既怕她死了卖不出去,又怕她半死不活给家里添晦气。
好歹能卖一百两,得留着她才是。
叶承山冷哼一声,对自己的亲生闺女没有半分好脸色:“你不是寻死吗?还有心情梳头?”
“老爷,你别怪她。”叶夫人语气略带嗔怒,却无责怪之意,“二小姐肯定是想通了,你说是不是?”
“你看看她,爹娘来了都不请安,实在是太没规矩!”
“她身上还有伤,你就饶了她这一回。”
叶执看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像两个不自知的跳梁小丑。为了维护叶承山的那二两面子,叶夫人努力得令人心酸。
她在心里笑得想死,表面上却风平浪静:“夫人说得对,我想通了。”
一味抗争只会被打得更惨,她不能连累流云。若是采取迂回政策,说不定还能有些转机。
见她转了话头,叶承山和叶夫人都有瞬间的愣怔。前天还以死相逼,今天就变了态度,叶执好像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
叶执耸了耸肩,毫不在意他们怀疑的眼神:“我身子不好,想跑也跑不了。”
这话是真的,再来这么一轮,叶执真的会被他们整死。
“想通就好,想通就好。”叶夫人面露喜色,拿胳膊肘碰了碰叶承山。
叶承山压根说不出什么好话,对这个不受宠的闺女更是恶毒:“你死了也是叶家的人,别想着玩什么花样!”
此话一出,叶执有理由相信,宿主要是不治身亡,叶承山绝对会拿着她的尸骨配阴婚。
哪怕在现代见过那么多畸形的家庭,在直面封建大家长的时候,叶执还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叶承山现在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