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瑞尔没再出声，只是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怔怔出神。
阿九摸了摸她的头，也沉默地陪她坐着。
窗外万家灯火，人声熙攘。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
可是对于瑞尔来说，她在今天，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阿九的口袋动了动，一个小头露出来。它仰头看了看阿九，又看了看一边的瑞尔，弱弱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仿佛惊醒了瑞尔，她转头看见那只小黑猫，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它的耳朵：“哪儿来的？”
“路上捡的，粘人的很，给口吃的就甩不掉了。”
瑞尔轻轻点着小猫的头，眼神有些放空：“我妈妈……是被拐到伦特星的。她被卖给了我爸。我印象里她永远在哭。有一次我找到了一只小猫，和这只差不多大，好不容易把它洗干净，兴高采烈捧给她看，她当时尖叫着把它摔死了。”
瑞尔轻轻捂住小黑猫的耳朵：“我后来才明白，她可能觉得，她就像那只猫，就是个玩物，受人摆布，不得自由。”
阿九定定看着她，温声问：“后来呢？”
“后来……呵，后来我们家更穷了，我爸就把她卖给了塞西。我帮着她逃跑，被我爸发现了，我们俩都被打得半死，我当时不知怎么的突然来了劲，冲着他后脑勺来了一下，人，就死了。”
阿九握着她微微发抖的手，瑞尔冲她笑笑：“我当时吓得要死，两个人慌慌张张分头跑了。我没跑掉，进去了，之后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她自嘲一笑：“我在里面的时候，想了很多可能，她死了，她受伤了，她也进去了，就是没想过，她原来在这。”
瑞尔回忆着今天见到她的场景。当时有一瞬间，自己其实犹豫了，因为那个脸上带着温柔笑意的女人看起来太遥远了，她看着自己身上还没来得及换的病号服，有些情怯。
可她还是跟上去了，那是她的妈妈啊，她唯一的亲人。哪个孩子，能抗拒和自己妈妈亲近的本能呢？
她谨慎地跟了他们几条街，终于等到那男孩子短暂离开。她满怀欣喜出现在她面前，想去牵她的手。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脸上能瞬间出现那么多情绪，惊诧，慌张，恐惧，厌恶，就是没有一点欢喜。
她尖叫着甩开她的手，那男孩子冲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了她一下，她回击了。
可是她的妈妈冲过来拉扯她，护着那个男孩。
她突然就觉得没力气了。
她看着自己妈妈把那小男孩护在身后的戒备眼神，突然想起来，她刚才尖叫的时候，和当初摔那只猫一模一样。
自己就像那只猫，是她需要被掩盖的不堪过去，是拼命想甩掉的污点，是毁掉自己人生的潜在隐患，就是不是她的女儿。
“瑞尔！看着我！”阿九眼见她又陷入沉默，指甲深深陷入胳膊，强行抓住她的手。
瑞尔有些茫然地看着阿九：“我妈妈不要我了。”她嘴唇有些发抖，“我好像应该恨她。但我刚才一直在想，她本来应该有更好的人生，你看，离开了我和我爸，她笑得那么漂亮。我……”
“不是你的错！”阿九看着她，一字一顿，“是这个世道欠你们的。我没有立场评价她的选择，但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不需要反思。”
阿九给她擦了擦眼泪，轻声道：“我们去把这件事说清楚，然后离开这里，好吗？”
瑞尔怔怔看着她，半晌，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询问室，希莱迎了上来，旁边跟着那个胖警督：“你们终于出来了，那边说了，没有丢东西，是误会。而且是那男孩先动的手，对方的意思是，这事就到此为止。你们说呢？”
瑞尔沉默一瞬：“我想和那个女人单独谈谈。”
胖警督一脸笑容：“可以可以，我来安排。”
希莱皱眉看着瑞尔离去的背影，用手肘拐拐旁边的阿九：“哎，什么情况。”
阿九有些玩味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早走了。你以前不是疯子人设吗？怎么，现在改成助人为乐好青年了？”
希莱轻哼一声：“这是我成为希莱做到第一件事，当然得做圆满。”
“……听不懂。她的事情，你自己问她，我不好说。不过希莱少爷，既然你现在是这么友好的人设，再帮我个忙？”
瑞尔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她明显有些局促，手一直轻抚着自己的肚子。
“我妈妈，是个很好的女人。”瑞尔缓缓开口，“她虽然经常情绪失控，但也会在我睡不着的时候给我讲故事。可惜，她在六年前死了。”
妇人一怔，从瑞尔进来第一次抬头看她。
瑞尔直视着她，讽刺一笑：“如果以后我有孩子，我会好好爱她，会告诉她，无论世道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她。”
妇人眼眶有些发红，嗫嚅道：“我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