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黎元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脸上,如果方寂昀非得往那个方向看,会觉得她有点意料之外的乍喜,可下一刻,她移开眼神,说:“我得走了。”
方寂昀一滞,很想撵着她再追问出个一二三来,但勉强忍住了。
今天说的足够多了,留一些以后再谈也没什么,他于是问:“你要怎么走?”
陈黎元:“也许,瞬间在你眼前消失?”
方寂昀马上说:“别,你不要在我眼前消失。”
接话接得利索,有一语双关的嫌疑,陈黎元望着他,想了想,忽然抬起手遮在他眼睛上。
她的手仍然是冰凉的,方寂昀虽然早就该习惯,可还是控制不住地心头刺痛,下意识伸手一握:“等等。”
“怎么了?”
“回去以后,我怎么找你?”
陈黎元似乎轻笑了一下,说:“只要你想,在哪里都能找到我的。”
再睁眼时,眼前已经没有人了。
方寂昀无声地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他想到之前有一次,他身上绑着安全绳,只身攀在一面山石崖边,这崖也不过三四米高,以他的身手根本不需要腰上那根把人往死里勒的累赘,只不过不好不管安全守则,才勉为其难栓上了。那天小秦不在,小罗和小柔在下面站着,小罗的喋喋不休没人搭理,说着说着也安静了。
方寂昀于是清晰地听见了山林间的风声,并不是很疾,但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缠绕在他耳边,让他莫名其妙耳鸣起来。接下来的事就有点模糊了,大概就是他脚下没踩实,一个晃悠,头挨上了石缝里的一截枯树根。
小罗大叫了一声,方寂昀感觉腰间一紧,怕他们小题大做,还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没事,然而他觉得脸上痒痒的,一摸,摸了一手的血。
运气不错,只是外伤,口子深了点儿,不过没碰到眼睛,几天之后,他又活蹦乱跳了。
眉骨附近留了个疤。
男人嘛,脸上留个疤,有什么大不了的。
诸如此类的小事,还有一些挺古怪的,比如奄奄一息但又奇迹般活下来的野鹿,顽强坚持到他走完才塌的木桥……现在想来,好像都有了答案。
可是,方寂昀想,不论什么前世今生,这辈子总归是个普通人,得到这些非同一般的眷顾,真的承受得起吗?
多想无益,睡觉!明日上山。
古州北区的保护区范围约为雁栖的一半,这片区域内分布了数百种野生植物,其中不乏珍稀物种,也有复杂的动物区系,野生动物种群主要还是鸟类,以及少数的兽类。从大体上来,跟老王之前说的大致符合,整个防护林网相对生理衰老,整体的天然林资源远比不上名声在外的古州南区。
按照相思鸟的习性,在有沟谷的地方,它们可能会在清晨时分到溪沟旁的灌丛中活动,日出后才离开沟谷飞往较高的山坡,在树丛下层寻食,或者在树林中层或树冠活动,所以方寂昀等人起了个大早,日出前就抵达了丛林山脚。
齐鸿乔原本准备了一些照片和资料,但正要分发时,发现方寂昀他们手里的资料竟然更详细,不禁很是惊奇。
方寂昀说:“嗨,这是我们那儿的王老师给准备的,王老师十几年前在古州南待过,对这一片比较熟,他老人家,那可厉害了。”
齐鸿乔听得呆了,汗颜道:“要是有机会,真想跟王老师请教请教。”
“欢迎啊,你要是有空,尽管去。”方寂昀笑说,“咱走吧,再耽误下去太阳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