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风领旨去乾东城,暮初和霜却两人分头帮忙收拾行李,这一路疾行不能有片刻耽搁,东方既白怀孕将近八个月,自然不会跟去,萧若风在书案边一连写了好几封信安顿之后的事,她就在旁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默默地看着。
待到最后一笔墨迹干涸,萧若风把几封信装好交给侍卫传出去,他来到东方既白面前,“既白。”
“不用担心我什么,你安心去就是。”离别在即,她倒是很平静,“比你一早想的要好,我还怕你去跟南诀打仗,那可真是半年都不见得能回来,更赶不上凌尘出生。现在不过是一个月内跑个来回,凌尘还能在肚子里待着等你。”
萧若风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指,“天启这边的事我托给姬若风调查了,他有什么线索会同你说,你拿主意就好。”
东方既白望着他,那双蓝灰色的眸子格外安静,就像夜色下静谧无波的海。
她问:“镇西侯可会反?”
萧若风抿了抿唇,“不会。”
百里洛陈虽杀神之名在外,但心中装的是北离百姓,谋反的事,他不会做。
“那我就放心了。”她点点头,“要是镇西侯真的反了,说不定二十万破风军一拥而上拿你祭旗。”
不过就算百里洛陈没有反心,她料想这一路也不会太平就是了。
“我会平安回来的。”萧若风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我已经重新调派人手护卫王府安宁,你在府中万事小心,夜里睡时叫劫川它们陪在身边。”
东方既白耸耸肩,有些好笑,“该担心的可不是我的安危。”
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直线,萧若风一句话在喉头滚了滚,最终还是低声说了出来,“非必要别和兄长打交道。”
眸光星星点点,她颔首,“子游若还在乾东城逗留,记得告诉他就要当舅舅了。”
萧若风垂眸抚上她的肚子,低头亲了亲没出世的儿子,“好。”
落日之前,琅琊王率六百金吾卫西去乾东城,名为护送实为押解镇西侯百里洛陈入天启。东方既白站在城墙上目送着一溜烟尘远去,直到他们的身影全部融入西沉的落日中。
劫海在空中盘旋几圈,一个滑翔稳稳地落在了墙头上,“啾啾。”
去年这个时候,她入了天启,认识了萧若风,不久之后就跟他去了乾东城,“一眨眼就一年过去了,我是不是安分太久了……”
尖尖的脑袋一歪。
“搞得那些人以为我成亲之后从良了?”
劫海抖抖翅膀,张开双翼摆出一个摊手的模样。
东方既白转过身,看着日落时分隐隐有了万家灯火模样的天启城,余晖将她在城墙上的身影直直投影到了朱雀大街,被拉长的影子如同水波一荡,“既然大家都是魑魅魍魉,我们就来玩个鬼捉鬼的游戏吧。”
在钦天监内盘腿打坐的白袍道人缓缓睁开眼,捻指一叹:“琅琊王离京,可不是好事啊。”
十天后,一队军马行入了乾东城,他们穿着精美的轻甲,骑着高大的枣红马,行军整齐,且各个行军之人都样貌年轻,颇有风流之气,引得人人侧目。
这是整个北离外表最精致的一支军队——金吾卫,他们只归皇城所有,护卫皇城安宁,其中多为世家公子,很少远行,更没打过仗。
乾东城里有破风军的士卒正在路边酒铺上喝酒,看到后纷纷放下了手中的酒碗,“头儿,这是哪来的军队?敢在乾东城纵马?”
为首的破风军将领眯起了眼睛,“萧氏皇族……金吾卫?”
“金吾卫?金吾卫不在天启城里待着,跑来我们乾东城做什么?”
“是啊,来我们乾东城做什么……”破风军将领拿起酒碗,猛地喝了一口。
两个举着旗帜的骑兵从他们身边掠过,上面那杆旗帜上,一只大鸟展翅而飞,栩栩如生。
萧氏皇族的族徽,神鸟大风。
为首的将军在一座府邸前停住了马,身后六百金吾卫同时停了下来。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庞,仰头看着门前府邸的牌匾:镇西侯府。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戴着斗笠,穿着学堂的白色长袍,不代表萧氏皇族,只代表学堂弟子。
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再次踏入乾东城的,是琅琊王,萧若风。
镇西侯府的大门紧闭,门内门外一片肃杀,庭院之中站满了持刀的甲士,他们一身铠甲,目光如炬,一把长刀擦得比雪还要亮。
破风军的破风刀,从来都是最雷厉风行的,只要百里洛陈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提刀出门,任对方是什么琅琊王、金吾卫,不过就是刀起刀落的事情。
杀了以后祭起他们百里家的军旗,破风军直逼东边的天启城而去,赢了北离就姓百里,输了就马革裹尸,简单、粗暴、直接,就如当年的杀神百里洛陈,就如当年北离最令人恐怖的军队——破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