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达一直半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很疼?”牵着他的手攥紧了些,观察了他的走路姿态,不像是很疼痛的样子,刚才检查过脚踝,也不见红肿的情况。
“一点点。”他的回答未变,也许是年纪太小的缘故,他的英文水平不算很高,沟通时会带上自己独特的口音,英文发音听起来很卷,像是带着撒娇的意味。
松开塞达的手,打开冷疗室的门,这间房间不算大,里面摆放着三张病床,贴墙是长条沙发,还有个矮几,床尾角落里是一人高的储物柜。三格柜门都上了电子锁,熟练地刷上卡,有条不紊地取出毛巾和消毒酒精,再从中间的冷冻层取出医用冷敷冰袋。
没有听到塞达的脚步声,捧着冷敷用具扭头看向门口,塞达站在门外,没有进来的趋势。他的脾气一直是冷硬的,抿唇看着我的目光里带着淡淡的凉意。
“小孩,进来。”温和的嗓音夹着点强势,对他招了个手,塞达这才慢慢从门口挪动步子进来。在指挥下他脱掉鞋子坐上床去。
验伤不严重,又是在脚踝,预计做个八至十分钟冷敷就可以。先用酒精浸湿毛巾,包住冰袋后摁在他的脚踝上。停留一分钟再拎起来几秒,防止造成不适和冻伤。
腕上的智能手表亮起来,汉娜发来了一条消息,她已经到达医疗大楼。松开冰袋,给汉娜回了语音信息:“汉娜,到四楼冷疗室。”
没过一会儿汉娜拎着两盒甜点上来,透明硬质塑料盒子里整整齐齐装着四块红色方形小蛋糕,蛋糕上覆着一层白色奶油,还盖了半个草莓。她将蛋糕放在矮几上,蹲下拆开绑着的丝带,哼着小曲,心情看起来不错。
“听人说这个甜品很好吃,没想到这里餐厅有,莲医生要来一块吗?”
提起手中的冰袋,再度仔细观察了一下塞达的脚踝,不是专业的骨科医生,看不出他的伤情到底如何。汉娜用附赠的塑料勺子盛了两块蛋糕过来,专注于为塞达冷敷,拒绝了汉娜的好意。
塞达盯着汉娜送上前的蛋糕,并没有接过的意思。“吃一块吧,甜食某种意义上可以止痛。”稍微哄了他一下,推了推汉娜的手,香甜松软的蛋糕离他又近了几分。塞达单手绕到脑后,解下花纹面罩,一手拿过勺子。手里的冰袋在他脚踝滚了一圈,再抬起。
汉娜一大口吞下蛋糕,凑上来看了一眼,努力咀嚼吞咽嘴里的食物,神色有些激动,“唔唔唔”地拽了拽我白色的衣袖。
“稍等一下。”
冰敷还需要几分钟,目光投至小口小口安静吃着蛋糕的塞达,面上那浅淡的伤痕不仔细看其实很难觉察,随着他咀嚼的动作变得生动起来。菱形唇的唇角沾上一点点白色奶油,揉碎了冷硬的脾气,带上点孩子气的可爱。
见他吃完,忍不住倾身,拇指指腹擦过他的嘴角,还能感受到残存的冰凉。塞达如叶般的眼微愣,攥着勺柄的手指紧扣,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朝里侧偏过头去,露出没有一丝伤痕的洁白侧颜。脸上沾了几许粉,甚至耳朵都悄悄动了一下。
冷敷结束,拿开冰袋,酒精擦拭消毒了冰袋和他的脚踝,活动足弓再次检查。汉娜默默看完,最终在我放下他的脚踝后将我拉到一边。
“他的脚没事。”汉娜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不想当面戳穿。回头再去看塞达,他的面色平静寡淡,不像是会做出撒谎行为的孩子,体检那日他的高傲残存于心,无法联系到他此刻的行为上。“会不会弄错了?”我也压低了音量向汉娜确认。
“不会,我有八年正骨经验。”汉娜很肯定。
汉娜是骨科专家,不再质疑她,也不愿随意对小白鼠发脾气,重新站回床边握住塞达的脚踝,不让他有任何逃避动作,半睁的眼平淡温柔,“小孩,还疼吗?”
他大概是猜出来被看穿,苍白的唇抿上,不承认也不否认。
“昨晚真的受伤了?”我担心的是他谎报受伤,这样冰敷也会影响到他的身体。
“是的,”他终于改口,“一点扭伤。但今天已经没事了。”
他的嗓音在变声期有点沙,配合英文口音听起来一直像是在撒娇服软,本来就不多的负面情绪消散个干净,手从他的脚踝移开,平静地宣布了惩罚措施:“赏罚分明是我管理的手段,塞达同学,你的行为属于浪费医疗资源,但考虑到你年幼,这次是无心之失,我罚你义务医护工作二十小时,每天一至二小时,同意吗?”
“是跟着你做吗?”他抬头,蓝灰色的眸认真冷淡。
“是的,每天晚上会有选手进行机器理疗,你需要代替汉娜成为我的助手,服务其他选手。医疗资源是极其重要的,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用它开玩笑。”
“以后不会了。”
塞达并不清楚胸口隐约作痛的酸楚感是什么。好像别人都有正大光明接触的理由,他没有。不对——不是没有,是他亲手斩断了。他塞达不会做任何人,只能成为他自己。
他用一个拙劣的手段,毫无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