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
“一百金。”他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补充：“单价。”
千羽遗憾地想起当年他送的那瓶玉山舒真丸，可惜后来被大师兄换了酒喝，不然此刻倒可以物归原主物尽其用。
她指着墙角高几上的白玉瓶：“值多少？”
“五十。”
“连高几一块送你。”反正这宅子本来都是他的，送起来不心疼。
舒十七嘴角一弯：“你倒是会慷他人之慨。”虽这么说，却不食言，解释道：“古玩有两种卖法，一种卖钱，一种卖事。”
“卖事？”
舒十七伸手：“这是第二个问题。”
千羽把那紫檀架合紫檀椅指给了他。
“有人想做事，我便出个价钱，再安排他来买古玩。”
“买了以后呢？”
舒十七眼睛一瞥。
千羽再随手乱指。
等屋子里的东西差不多都指给了他，千羽这才搞明白来龙去脉——舒十七做的原是掮客生意，事主上有王公大臣，下有江湖□□，这些古玩不过就是信物，往来勾兑的资金都在这店里进出。
这家店神不知鬼不觉地归了母亲，这些王公大臣阴沟里的事儿，自然都有了一本小黑账。
她看了舒十七一眼——这人当年能开起来这么一家店，也真是能耐。
“当初我母亲找你做什么事？”
“想听答案？”舒十七的笑意一深：“这宅子只当得三成。”
千羽的好奇心也没旺盛到把这个宅子折进去还要倒贴的程度，当即闭嘴，伸手捏起一块金乳酥。
舒十七见她各式点心吃得不亦乐乎，也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千羽吃了一会儿，觉得腻了，便挥挥手：“你出去吧，我要休息”。
“小姑娘，”舒十七戏谑地望着她，笑意愈深：“如果我没记错，这间屋子现在是我的。”
糟了，方才见什么折什么，尽兴归尽兴，没想到害得自己要腾笼换鸟，她此刻困意上来，实在懒得动：“我名下还有几千金的现钱在你那儿放着，先赎了这屋子。”
舒十七失笑：“商家最喜欢你这样的主顾。”说着起身：“不必换屋，全当租给你了，一日五十金。”
困意泛上来，千羽迷迷糊糊点头，而后睡去，丝毫没发现他狮子大开口又狠宰了她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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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千羽醒来，洗漱完毕，侍女吉祥推了一个木轮椅进来：“公子准备的，说郡主若在榻上呆腻了，不妨出来逛逛。”
舒十七此举深得她意，千羽忙叫吉祥扶着坐上轮椅，突然见这个脸蛋圆圆的侍女年纪与自己相仿，随口问道：“你是哪里人？”
“清澜。”
两个字如针，落到耳中竟有种微痛，千羽一愣：“没听出来你有丰国口音。”
吉祥轻声道：“做奴婢的，说好官话是本分。”
原来她也是奴籍。
“父母呢？”
吉祥眼圈一红：“九年前清澜被围，父母都死了。我和妹妹拼死逃了出来，半路被人牙子转卖到了白阙。”
寥寥几句，难以想象其间经历了多少辛酸——同样的年纪，同样都从清澜逃走，她与自己，却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知道妹妹的下落么？咱们想办法救她出来。”
自己一身武艺，这种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吉祥摇摇头，半晌，突然道：“运气好些，卖到大户人家当丫头，运气不好，要么进窑子，要么去田庄和银矿。”她低声道：“穷人家的孩子，横竖不都是这些地方么？”
吉祥说得简单，却是千羽从未接触，只凭猜度却无从想象的苦难世界。
千羽一怔，突然觉得自己的所谓关切，在现实的高墙之前，有种不合时宜的虚伪和轻浮。
她沉默下来，半晌，低声道：“对不起。”
吉祥似乎有些惊讶，并不明白这位素昧平生高高在上的郡主殿下为何要给一个小奴隶道歉，她愣了愣，然后摇摇头，脸上露出青涩的笑容：“算命的说我有福，果然公子看我伶俐，买了我，如今日子要好过些。”
言语间，突然想到同样被人牙子卖掉的妹妹，脸色不由黯然。
此时若要应景，似乎应当说些以后让大家都自由之类的豪言壮语，但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千羽只是轻轻拉了拉吉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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