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的蓝白校服穿在宴星回和方澍的身上,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气质。
一个是养尊处优的矜贵小少爷,眉眼俊逸透着倨傲,身形挺拔如修竹,一个似被扔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肆意生长的野草,气质凶戾,一看就不好惹。
两个少年彼此对视一眼,又同时别开头去看春霁。
春霁眼眸中盈动着明晃晃的茫然,只后知后觉感觉周围望向她的眼神好似都变了。
窥得她过往人生冰山一角,视线里掩饰不住的扼腕叹息与悲悯同情,在嗅到某种狗血八卦的苗头后,尽数化作几乎快沸腾的热水般亢奋激动的目光。
她仿佛能听见他们的心声。
他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修罗场?打起来!
春霁对着方澍摇了摇头,将他放下的那罐果汁推过去——她不要。
“不想喝,扔了或者送人都随你。”方澍没什么所谓地道,“周泠玟叫我过来看你一眼,左右我完成了任务,能交差了。”
春霁面上流露出惊诧。
方澍笑了声,声音稍微压低了:“周泠玟是我妈。周一那天被教务处主任请家长,托你的福,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后,回去给我一顿好打。”
“周泠玟一向忙得神出鬼没的,一点消息也没有,平日里也不怎么管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吧,为了你还对我发火,我都怀疑你是什么周泠玟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到第二天,方澍无意间撞见春霁和姥姥在校外吃饭,老人念叨的只言片语,让他想起了以前在家中翻到过的数张泛黄报纸上的报道。
方澍慢悠悠道:“我还挺想要个妹妹的,可惜了。”
方澍是周泠玟的儿子?
宴星回听得眉心直跳,只觉得方澍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没有一点宋尔云口中那个利索飒爽的周警官的影子。
方澍说的话只有他们几个能听见,被动进入话题圈子的卓一整个人彻底混乱了——他们在说什么?
春霁在笔记本上认认真真地写:[我会给周姨说你抢我本子。]
“不是吧,这么记仇,还找家长打小报告?”方澍一噎,没想到春霁的重点还在这件事上,“我这不是把本子还给你了吗?”
宴星回对方澍的敌意勉强消融几分,又倏地问:“周姨除了让你来看一眼春霁,还有没有说别的?”
方澍轻飘飘地瞥了眼宴星回:“还能说什么?我几个月能见我妈一次就不错了,你觉得她会对我说什么?”
两个少年似打哑谜般地对话,卓一没忍住,弱弱举手,小心翼翼地问:“有没有好心人给我解释一下?”
宴星回和方澍不约而同地别开视线。
方澍对春霁道:“我走了。”
宴星回推着卓一的后脑袋往回转:“你作业写完了吗?”
早在方澍出现在后门时,英语老师就悄悄离开去办公室里找班主任,班主任姗姗来迟地赶到教室后门,警惕问:“方澍,你来高三部干什么?”
方澍道:“我路过。”
“路过还能进别人的班里去?”班主任神色愈发凝重,“你别忘了,你带头逃课抽烟还欺负同学,学校是看到周警官的面子上——”
“知道了知道了,我反省我悔过,保证不欺负同学了,”方澍敷衍道,“不信你问问,我来这儿是向春霁同学表达善意的,还送她果汁呢。”
座位靠后门的几个同学点点头,对满面狐疑的班主任道:“他给春霁送果汁。”
“就说了几句话,没做其他的了。”
“确实不像来找人麻烦的。”
待方澍终于被首肯放离了高三四班,教室里瞬间空了一大半——个个憋着尿也要坐座位上,就怕错过了什么好戏。
宴星回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桌面上一沓乱七八糟的卷子,额角青筋隐隐凸起:“不是,怎么又发了这么多卷子?”
“这不是期中考快来了吗?这发的卷子都是按考点单独出题的,老师叫我们按照自己的复习进度和薄弱点,针对性地选择做,卷子和答案都是一起发的。”卓一探了头,“你手上怎么戴了根红绳链子,还是旧的,学校不准戴首饰的啊。”
“忘了摘了。”宴星回注意到班主任往这边走,抬手将手链取下,顺手揣进了兜里。
第二节晚自习的铃声打响,班主任提点了几句即将到来的期中考,同学们讨论的劲儿过去,对着桌面上山堆般高高垒起的作业卷子,看热闹的激动开始减退,把心神放回在学习上。
教室里光线明亮,毛绒绒的黑脑袋齐刷刷埋在桌面的卷上,回响着春蚕啃叶般的沙沙书写声,显出某种别样的宁静。
宴星回缺了一节课的晚自习,在前面开始焦头烂额地扒拉卷子。
春霁将作业都写完了,踌躇几分,慢腾腾地从抽屉里拿出了手机,在课本的遮挡下解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