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杏香村的茅屋,气氛和往日有所不同。
大约是掉了马甲的缘故。
如今恢复女儿身的她,再和小玉睡一个屋,虽外人看来是姐弟,她和他却是最清楚的,却都心照不宣没说什么。
纪潇跪坐在地铺褥子上,给他换药,将干净的绢布一圈圈往手臂上缠好,打了个蝴蝶结。
“好了。”她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最近好好养伤,别做活了。”
江亭钰抬臂看了看这式样别致的包扎,“无碍。一点小伤而已,你没事就好。”
这话听得纪潇一愣,胸中生出些暖意,还有更多愧疚。
“抱歉,小玉。”早知道会害小玉受伤,她定然不如此鲁莽。
所幸只伤了一条小口,万一害他伤重,她便是悔断肝肠都于事无补。
“嗯。”江亭钰看了她一眼,倒是大方地应了。
看得出是真心认错,两条眉毛都快纠到一起了,他便也没什么可扭捏的。
纪潇盯住他一会儿,终是忍俊不禁“噗嗤”笑出来,忍不住伸手像往常一样用力揉乱了少年额发。
他的神情也有所松动,唇角轻扬,抬眼认真注视她:“往后,我如何唤你?”
纪潇不假思索,“叫姐姐呀。今日,不就喊得很好?”
她没想太多,这话落入少年耳中,却不由在那白净脸颊漫开一片绯色,直至烧到耳根。
“你……你是何时知晓的?”纪潇压不住好奇,忍不住又问他道。
“一直知道。”
他与她亲近,日日相处,同住一屋,想不察觉什么都难。
“那……”纪潇忽然想到什么,眸光微微闪烁。
江亭钰迎上她的目光,点头,认下了她心中疑惑:“花朝节那日,我也知道是你。”
“那些衣裳……不是买给旁人,只是给你,我知你有一日会用得上。”鸦羽般纤长浓密的睫毛垂落,他低下眼,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一句,“不是乱花钱。”
看出少年的委屈,这下怔愣的换成了纪潇。
她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热浪般的烫意忽而从两颊漫开,脚趾也不由动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所以,那日她戴着面纱,穿着衣裙,假装成另一个人……
但其实小玉从头到尾都知道她是谁,还没揭穿,陪着她演戏。
纪潇:“……”
过于社死了哈。
眼前单衣墨发的少年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倒是没有要嘲笑她的意思。
银色月光顺着墨发和皎净白衣落了一身,江亭钰深邃墨黑的眼眸蕴照出茶色,抬眼望向她时熠熠清亮,眼底好似有漩涡漾开·:
“明日……要穿么?”
纪潇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被她藏在角落还上了锁的杂物箱。
纪潇:“……”
还有这臭小子不知道的事吗?
难道她在他面前是透明的吗?
到底什么人会把马甲掉到如此惊悚的程度啊?!
“穿。”她抿抿嘴,脸颊火辣辣的。
就见少年眼眸愈发熠熠闪耀,双眼渐弯作月牙,心情很好地“嗯”了一声。
*
茅屋中摆有一面铜镜,落了薄灰。
纪潇拾起打理干净,摆在阳光照耀的地方,对镜描眉,将一头青丝绾髻。
平日男子装束简单洒脱,如今恢复女儿身,少不得要稍作梳妆,某种程度上还挺麻烦的。
黄花梨鎏金团花纹妆盒里装着莹白细腻的珍珠粉,这是古代的粉饼。
描眉的石黛和黛砚、黛杵,触感微凉,这是古代的眉笔。
还有一堆精美华糜的小匣子,胭脂盒,口脂盒,时新花钿……一眼望去,闪瞎眼。
比她上辈子在现代的化妆品还要齐全。
全是小玉挑的。
说来惭愧,她对这些一窍不通,在现代时忙着打工,也不怎么化妆。
花朝节晚人潮涌动,小玉拉着她,在胭脂铺一样样挑选。他倒比她积极,认真起来的眉眼端方清隽,和平日打闹时格外不一样。
挑选标准也蛮高。
匣子得好看;脂粉得品质上好,不伤肌肤;款式得时兴适龄,避免老套,不懂的就问掌柜。最后他先每样选出几件满意的,再分别给她挑,这样倒是容易许多。
“公子年纪轻轻,如此细致耐心,得此夫婿,娘子好福气哪。”结账时,连那店中掌柜也不由称道。
纪潇瞄了一眼身旁如青竹挺拔的人,面纱下脸颊烫成番薯,正欲开口解释,就见少年浅浅笑着付了银子,也未多说什么,拉着她走了。
路上她没忍住好奇问他,毕竟一般男孩子不太懂这些,尤其在男权社会的古代。
“爹爹时常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