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烨嫌院子里哭哭啼啼一团糟乱,自个儿蹲在一边看蚂蚁搬家。
牛二婶拉着他爷爷哭闹许久了,吵得他头疼。若是以前,他还多少听上两句热闹,为牛二婶婶的遭遇义愤填膺。
可如今,他亲眼见过了,根本不是牛二婶婶讲的那样。他讨厌说谎话的人,听了就烦。
直到见纪潇推门进院子来,田烨眼睛一亮,就像个小蝴蝶飞过来,拉住她的手,笑弯了眼:“潇哥哥!”
他压低了声儿,小手扒拉着纪潇的衣摆,把她拉下来一些,垫脚凑耳边嘀咕。
“牛二婶婶又讲你坏话呢,可讨厌了。等烨儿长大了,院子都不要她进,太能哭了,明明那么大个人了。”
纪潇哭笑不得,不由摸了一摸田烨的小脑瓜。这小娃,这么小就会画饼了,鬼机灵的很。
田烨得了一个摸头杀,开心得微眯了眼。
忽而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他额上,抬头正对上江亭钰那双寒冬腊月似的眸子。
“……!”他不由一缩脖子,打个哆嗦,本能似的挪开了一点,松开手,也不敢去跟他潇哥哥亲近了。
纪潇看田烨像打了霜的茄子突然焉巴下来,不明所以地回头瞄一眼江亭钰,只望见他如春风拂面的温柔笑意。
田烨瞧着那笑容,抖得更凶了,也不敢再撒娇,索性扭头去找他爷爷。
纪潇就见小娃娃一溜儿跑过来,又一溜儿跑走,像受什么惊吓,泪糊糊抱住他爷爷大腿不放了。
“……”王氏正掩面垂泪,见田烨跑过来,才有所收敛。
顺着小娃娃来的方向,见纪潇四人进门来,她心下一转,便又挤出泪花哽咽起来,依在自家男人肩头啜泣。
“牛大嫂,来得正好。这二嫂子说的可是真的?”
田三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正烦着,见了牛嫂,眉一横,抬高了声:“说归说,怎么能动手呢?且不说都是邻里乡亲,你们可是一家人哪!”
牛嫂听了纪潇一番利弊分析,好不容易被说动,鼓起勇气来田家对峙一番。没想到上来就被田三训斥,一时间委屈红了眼眶,悻悻垂头垮下了肩背。
她幼时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可惜爹娘早逝,嫁了夫君也撒手人寰,留下她带着年幼高烧病得糊涂失智的孩儿,千辛万苦拉扯大。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一些,竟要面临快被人赶出村去的境地。
牛嫂委曲求全了一辈子,从不与人争执,何谈撒泼打架。若不是被逼到这个份上,她万万不敢也不愿撕破脸皮的。
若在平时,这般场面,怕是要打退堂鼓。
“良善心软自是好的,可若遇上豺狼,不照头狠狠打回去,难道要连皮带骨被人囫囵吞下去?阿嫂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阿力哥争一争么?”
来时路上,纪潇的劝告言犹在耳。
牛嫂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集聚的种种情绪,直视田三道:“田村长……我,我正是来解决此事的。”
田三一听这话,颇有些意外,又不算很意外。
意外在,这牛大嫂一向软弱唯诺,竟也能找上门来,主动开口要“解决事”。不意外在,牛家闹成这样,这事儿早晚得解决,牛嫂愿意主动配合,自然是最好。
他缓下语气,“那么牛大嫂,打算如何解决此事呢?”
牛嫂定了定神,又吸了一口气,吐字简短:“……分家。”
她心跳如擂,许是为了给自己鼓劲,在田三震惊的目光里,又说了一遍:“既过不到一处,那就分家。”
王氏一个哭嗝差点把自己哽住,赶忙捂住心口顺气,脸上还挂着泪,生生气笑了:“你……大嫂你这是在说什么?这……这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回事儿!”
牛嫂没看她,只管埋头盯住田三那双棉麻鞋面,背答案似的一口气说完:“牛家……本就有我们母子一份,我夫君是死了,可他儿子还在呢。力儿头脑糊涂,却也是牛家的骨血,为何不能分家?”
王氏看她说得心虚磕绊,字里行间不似平日温吞作风,又看纪潇脸上那一分欣慰、江亭钰眼里狡黠,顿时明白过来。
这些话,哪是她牛大嫂说得出来的,分明是有人在后头手把手地教!怂恿这孤儿寡母来争家产,祸害她全家!
“媳妇儿,别气,气坏身子不值当。”牛老二哄着她,软声细语的,倒被王氏推搡着骂,“你儿子被打了,家也要让人分了,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处!”
这牛老二个头不高,精瘦精瘦麻杆儿似的,用纪潇的话来说,是个“细狗”。
人倒是个心宽的,在王氏面前低眉顺眼,叹着气道:“分就分吧,大哥走得早,当初你让大嫂他们母子搬出去住,我就觉得不妥……分家了也好,也好。”
“闭嘴!”王氏瞪大了眼,恨铁不成钢指着他,气得凝噎,若不是村长还在旁边,她定要一巴掌扇上去打醒这个糊涂东西,“胳膊肘往外